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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這麼黏著她三四天了,他自己不煩嗎?閃過了一身雪白的寒琰,她面無表情地往外頭走。

  「不煩,不煩!曉不曉得這裡頭是什麼?」他自紙包中拿出一隻瓷盒。「是胭脂,雖然你的唇兒不上胭脂就已紅不隆咚,但擦上一定更美。」

  「……」

  為什麼他非得這麼纏著她不可!娘愛腳步不停,但眉頭卻已明顯緊鎖。

  幾天來,他每回出現身邊必定帶著一些姑娘喜歡的玩意兒,而那些,也都讓她當成了廢物,丟棄在灶房的一角。

  她這麼徹底地排斥,難道他一點也不受影響嗎?

  走到村尾的井邊,她將肩頭的木桶擱下,然後探手轉動井口的轆轤把,讓取水的小桶掉進井水裡。

  一會兒,她慢慢拉起沉重的水桶。

  寒琰站在她身後,笑道:

  「這樣好了,以後我替你帶來的東西,都幫你放在灶房的那個角落裡,得空別忘了去翻一翻。」

  聞言,娘愛再也按耐不住,她手上一松,扭頭就望向寒琰。

  「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聽得懂,這裡已經不需要你,你可以走人了。」她固然語氣平淡,但身後木桶墜回井底發出的巨大聲響,卻替她傳達了情緒。

  她氣,氣他的無所不在,更氣他的裝瘋賣傻!

  雖然她無法否認,因為有他跟著的關係,所以自回村的那一天開始,破天和毀地便再沒有為難她;可他的存在,卻活像是莫名其妙蹦出來的拍子,亂了她的頭緒,也徹底搗混了她獨來獨往的生活。

  「噓!」瞬時,寒琰朝她做了個噤聲動作,更煞有其事地往四下探了探,半晌,他盯住繃緊腮幫子的娘愛。「小心隔牆有耳,我可不想前功盡棄。」

  「我的忙你幫完了,現在不走是反悔了,還是想要那筆錢?」

  「幫完了?我可不這麼覺得。」他挑起眉。

  她寒下臉。

  「她們沒有為難我是事實,如果你巴著我是為了那筆錢,那麼你那些花樣,恕我不奉陪。」轉過身,她將桶子自井底撈了起來。

  「這麼聽來,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不是為了錢,就可以巴著你不放。」他上前,欲幫她拿過於沉重的桶子。

  「你?」他居然挑她的語病!

  拒絕寒琰的幫忙,娘愛忿忿地扯回木桶,不料卻被桶裡的水濺濕了衣擺,灰舊的布料,轉眼黑糊一片。

  「糟糕!」寒琰訝喊,他忙不迭蹲下身,揩起了娘愛的灰袍就擰。「這麼不小心,幸好只潑濕了一小角。」

  「別碰我,聽見沒?」愕然地,她往後退了一大步,手裡硬是抽著被他抓住的衣擺子。

  見狀,寒琰連忙出聲制止:

  「別退!小心後頭的……」

  「乒乓!」

  寒琰話聲未落,娘愛就已被身後的另一隻木桶絆了個四腳朝天。

  「完了!」搖搖頭,他傾過身,伸手便往她支住上半身的雙臂一抓。

  「我說過,別碰我……」

  「我也說過,隔牆有耳的。」不待她說完,他在她耳畔提醒一句,跟著拉起了身後一片狼狽的她。

  什麼意思?瞪住滿臉笑意的他,她木然地任他撣著她的衣袍。

  片刻,他沒事人似地宣佈:

  「衣服完了,又髒又濕,得換下來。」跟著,他又伸手拂向她的頰畔。

  「別碰……」擋下他目的不明的舉動,她瞠大兩隻異色眼珠警告著他。

  凝望著娘愛不同于一般人,仿佛來自天外的絕美容顏,寒琰竟不由地一時失神。

  「你的頭髮亂了,我只是想……幫你撥撥。」他一瞬不瞬地睇著她因不知所措而微微赧紅的雙頰,許久不能移開眼。

  直到娘愛不明所以地哼了一聲,他才發覺,自己居然緊緊抓著她方才擋下自己的那只手,還用力過了頭。

  該死!低咒一聲,他放開了她。

  「對不住,我有沒有弄疼你?」這下她鐵定翻臉,他猜。

  可冷下臉,娘愛竟不再搭理,她挑起了水桶就朝回頭路走。

  背對著寒琰的她,表情固然僵硬,實際上一顆心卻因為他異常熱切的眼神,和過於親匿的碰觸而慌亂。

  她是怎麼了?她捫心自問。

  為何他近來一次次的戲弄,總會惹得她心慌陣陣,手心沁汗?

  雖然她也一次次若無其事地忍了下來,但那始終是她這個「無心之人」不該有的反應呀!

  難道她怕他,不……不該呀?

  「娘愛等等──」

  奇怪,面對她翻臉不理人的冷淡態度,他不是早該習慣的嗎?但這回,為什麼她才一沉下臉,他卻有著些微奇異的感覺。

  跟上娘愛,寒琰撇撇嘴,將那莫名其妙的失落拋到腦後。

  霍地,娘愛停下腳步,寒琰也跟著收住腳,他抬頭一望,原來是打一路上都跟著他倆的人終於現了身。

  「魚姑娘,好興致,出來逛逛嗎?」他朝面帶笑意的瑾魚咧咧嘴。

  一旁,娘愛這才意會寒琰所說的「隔牆有耳」,雖然察覺有人跟蹤對她而言並不困難,可方才的情況卻讓她連這一點警覺都蕩然無存。

  禁不住,她又是咒著身旁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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