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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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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現在的語氣比以往都輕鬆,和我說電話,你總是很平靜。」或許該說冷淡。 雖然當初提分手、不顧他感覺說走就走的是她,要求不當情人當朋友的也是她,而他還願意當她的垃圾筒,她似乎就該偷笑。但今天的他,聽來確實不同。 「我是心情不錯。」沒否認也沒承認,他坦率表達剛才的情緒。剛開始,郝俊女不過是他幫他姨媽「照顧」的新房客,但現在,她卻是他無聊日子的趣味來源。 那感覺,就好像他是曠男而她是怨女,雖然彼此的曠與怨毫不相干,卻可以從偶爾的短兵相接,獲得對感情失望的釋然。 這種替補作用,和從同性之間得來的純安慰,是絕然不同的! 「那恭喜你。」話裡帶酸,雖然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吃醋,難道是因為他曾經是那麼愛她,而今他又因另一個女人而打開心方嗎? 她不確定,但心頭的彷徨卻是肯定的。 「你今天有事?」他指得不是那些讓人心煩的蒜皮小事。 不覺,她苦笑。「每次都瞞不過你,你可以當我肚子裡的蛔蟲了。」 他沒繼續追問,因為他不想破壞當個旁觀者的身分和他等著她自己說。 安靜了一秒。「哈!要你當我肚子裡的蛔蟲,可能也沒地方裝,因為我的身體裡還有個傢伙。」也許是天氣太寒,她的笑話冷颼颼。 傢伙?「他答應了?」 答應?何其艱澀的兩個字,要那男人負責,對她來說根本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求人不如求己。「我要這個小孩,即使他不要,我也要將他生下來。」 還在肚子裡可以耍賴,生下來她就不信他不心軟! 隔著線路,尚美男可以聽出她的不平、她的怨尤。 「一直以來,我做的決定似乎都只是為他,他高興我就做,他不高興我就做……或許我可以遷就這種自古以來就被人墨守著的規條,但惟獨我肚子裡的這一塊肉,我不會再依他了!」 「你想當單親媽媽?」 「怎麼,連你也懷疑我的能力?」近似歇斯底里地反問。 「沒所謂懷疑,我只是擔心你肚裡的小孩,他的未來不會是快樂的。」這一點,他何以這麼篤定?因為他自己就是個非婚生子。 縱使此一時彼一時,且情況微有差異,但同理可證。 二十七年前,他年僅十六的母親在鄉下和同村的有婦之夫生下了他。 由於當時民風純樸,未婚媽媽承受的異樣眼光更勝於今,在不能忍之下,他滿周歲時,他母親就丟下他,另尋未來去了。 現在的大姨媽,是大了他母親十余歲的親姐姐,她的名字就填在他身分證上的雙親欄,背負著他母親應負的責任。 在他進入中學後,大概是心理壓力,那將他視如己出的大姨媽認為他有知道自己身世的權利,於是便告訴了他,那出於善意隱瞞的一個童年真相。 剛開始,他無措,再過來,他不平,不平為何同儕皆有父有母,為何他偏就要出生在一個不能完整的家庭?雖然父母都仍在世上,但是卻有形同無呀! 或許是年少氣盛,這些讓當時的他視為污點的身世,無形中迫他走向自暴自棄。 他曾經經歷過逃學、蹺課、一再轉學的日子,記過和留級如同家常便飯,有一度還誇張到差點被退學,若不是他姨媽四處奔走找人懇求校方,他到最後根本不可能有機會留校察看,甚至連延畢的機會都很小。 若說他現在擁有安定,該都是他大姨媽給的。有她才有他,有樂天、熱心的她,才有今天不再將背景當藉口來 逃避現實的他。 他能在命運的歧路愈走愈偏之前做回自己,是他至今的最大好運。 「不會快樂?」她失落,因為她認同他話裡的一部分,但骨子裡的倔卻還是迫使她忍不住反駁:「如果他真的不要這個孩子,而我……而我在未來的某一天真的沒辦法再一個人養這個孩子,頂多再找個男人就也解決了。」 負氣的話未出口,她就已經開始後悔有這個想法;等字句吐了出去,她更是開始瞧不起自己。 要那個男人,剛開始是為了他的優渥經濟,但漸漸,她卻發現自己愈陷愈深。 早在和他一起之前,他就已經言明自己已經有了對象,未來和他結婚的絕不是她;但為了賭一口氣,為了證明她的魅力,她仍是孤注一擲…… 人不信邪死得比較快,但她卻偏偏徹底不信邪。夜路走多遲早一天碰上鬼,可她卻寧願走慣走的夜路,即使已經與鬼同行。 若真要歸咎誰,那就歸咎於她的反傳統,她的反骨吧! 「你愛他,對不對?」 直到尚美男一矢中的;話筒對方的人才被迫面對她一直無法肯定的事實。只是她卻歎,歎瞭解她的竟不是她孩子的父親,現在她愛著的那個男人。 這是命運故意的捉弄嗎?還是對她不信邪的懲罰? 心頭悸動,卻拉不下面子,她佯裝不在意:「我愛他呵?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麼說,可見那幾年的相處,你對我的瞭解仍然不夠,難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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