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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哈!又一個倒黴蛋。喂,我還聽說澄映最近也在走蜜運,有個學長在追求她。」

  我晃了晃杯中墨藍的酒,哦了一聲。聽說?

  「我和她從那天起也掰了。」

  我看著她,冷如風沒有告訴我這個。

  「是她不對,她該向你道歉,她不道歉我不會原諒她。」雨盈的神色極其認真;「只要她道了歉,我都會原諒她。」

  雨盈的是非觀念很強,黑白好壞對她來說永遠不會不分明。

  「如果她到清,你會原諒她嗎?」她的臉上現出明顯的憂慮還有明顯的懇求。

  我啜了口酒,視線飄向窗外。

  今日這個人還挽著我的胳膊親昵地要我以後作她的伴娘,到了明天一覺醒來,仍然是同一個人,一轉身卻指者我的鼻子罵我下賤。世界很大,變得很快,我不適應。

  「瀟瀟!」

  有人喚我,我如夢方醒,指頭望向雨盈。

  「你會嗎?」她又問。

  「換個話題吧,好嗎?」我望向酒杯。

  她失望地嘟嘟嘴,好一會兒才道:「好吧。」

  我提議換話題,一時卻又不知可以拿些什麼作話題,最後還是她再挑起話頭。

  「瀟瀟,『女茗』進了一批春裝,我覺得有一條裙子非常適合你,明天下課後我陪你去看看怎麼樣?」

  「改天吧。」

  「你明天有事?哎,我隨口問問而已。」

  「你大哥說明天接我放學。」也沒有隱瞞什麼的必要了。

  「喔!」她張圓了嘴,「這表示什麼?」

  我苦笑,如果我知道這表示什麼就好了。

  雨盈瞪著她的香蕉船,用小勺狠狠地刮了一大塊,狠狠地送入口中,好不容易咽下去,終於還是忍不住大罵出聲:

  「臭冷如風!色豬冷如風!我要跟他斷絕兄妹關係!世界上那麼多女人她不去碰,淨挑我的寶貝!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就是聖誕夜帶了你和澄映回家,我居然還把你們介紹給那個採花賊!噢!上帝懲罰我!澄映在明知道一點指望都沒有的情況下還是一頭栽了下去,他甩都不甩!你夠爭氣沒有被他迷的丟掉七魂六魄吧,他卻偏要伸手來染指!我要殺了他!這個色迷迷的撒旦!追根究底,我們三個好朋友會鬧到分崩離析,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豬豬豬!」

  我搖頭失笑,雨盈才是最可愛的。

  「我受夠了!」雨盈尖叫著將手中的小匙往桌上一摔,「林瀟,放下酒杯!」

  我一怔,順從地放下杯子。

  他美麗的大眼幽幽地盯著我,卻好久都不做聲。又過了良久,她才低低說道:「瀟瀟,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現在的你離我好遠,感覺好陌生。」

  我微微一震。

  「又或者,你根本從來就不曾離我有多近。」她越說聲音越低。

  我閉上眼睛靠向木椅,這不是我所認識的雨營。雨盈率真,雨盈咋咋呼呼,雨盈愛撒嬌,雨盈夜粗暴地罵人,但雨盈從來不會講大道理。到底是我無意之間流露出來的淡薄本性傷害了她,還是分開一個月之後她變得成熟了?怎麼回事,似乎一夕之間我所熟悉的事物都不再熟悉,林智長成了小大人,而雨盈,曉得思考了。

  「我不習慣這樣的你,好像——歷經了多少的傷心,我——我覺得心裡好難受。」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我伸出手去慢慢覆上她的手,握緊:「對不起,雨盈,我無心的。」

  以前與她和方澄映,三個人的圈子無形之中營造著一個小世界,在歲月的渲染和特定環境的烘襯下,我原本以何種面目出現在那裡的,以後也就是那個樣子,時間一長,就成了習慣定了型,那個我就是雨盈習慣的我。散夥之後,形單影隻的生活慢慢使我的某些潛伏特性浮現,一個多月不在一起,乍然再聚,雨盈覺得我陌生了,不能接受。我們對彼此都陌生了。

  「一個人的內在有許多面,不同的環境不同的情緒下會表現出不同的個性,我們常說人是矛盾的微妙的綜合體,就是這個道理,以前的我是我,現在的我也是我,但不管是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都只是一部分的我,你可以明白嗎?」

  我耐心解釋給她聽,卻沒有告訴她,許多時候出於需要,人們習慣掩飾真實的自我。

  她雙手托腮半歪著腦袋,一會之後似了然地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著我笑了。

  我和雨盈算是前嫌盡釋。

  我休息了兩天,直到星期三才回校上課。

  眼睛很安份地跟著臺上的教授走,卻一個字都沒有聽進他在講什麼。坐在前排的雨盈趁教授板書時,飛快扔過來一張紙條:

  「我求你了,下次再演出人間蒸發之前先跟我打聲招呼好不好?」

  我將紙條翻到背面,提筆寫上:「不好。」扔回給她。她要做的不是擔心,而應是習慣。

  她讀了紙條之後竟不顧教授正對著台下念念有詞,回頭沖我既瞪眼睛又翹鼻子,我被她逗的笑出來,感覺卻在那一刹受到干擾,順著意識望過去,方澄映恰恰別開視線。回過頭來,雨盈的俏臉上笑意已盡失,取而代之的是心又不甘卻又無能為力的沉默。

  我望向黑板,強迫自己專心聽講。

  也不知過了多久,緊隨著教授的一句「今天就講到這下課」,鈴聲響起,教室裡頓時人聲鼎沸,更有甚者踩著急促的下課鈴沖了出去。我正低頭收拾東西,忽然聽見雨盈驚叫:

  「不會吧,大哥?!」

  我手中的筆掉在寫字板上。原本向門口擁擠的人潮因冷如風的出現而變得和緩,並且自動分開讓出路來,一個個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隨他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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