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暗礁 > 芙蓉濯濯 | 上頁 下頁 |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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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也是的,對一個囚犯還特意囑咐要給床被子和再給套衣服,不是說她犯的死罪嗎?還這麼照顧。 哎?你看她,一個那麼小的女子,怕是到不了京師就凍死了,要不也得病死,反正啊,是活不長。 你們不知道,郡王對她可是恨之入骨,想讓她受盡折磨,照顧她,那是不讓她死得那麼痛快。 唉,也挺可憐的,模樣還挺俊的呢,郡王平時不是最不會的就是憐香惜玉,他身邊的格格,你看他正眼瞧過哪個。 幾個人看了看帳子角落裡的蕭芙,拿著酒囊笑著走了過去。 還不讓任何人碰她。幾個人離遠了帳篷又說道。 郡王留她在帳裡過夜有幾次了,看來,他們以前就相識不是假的啊。 哎?胡說,咱們旗人怎麼會喜歡個漢人?這不是違了祖宗的家法,是玩玩而已吧。 郡王就是對她有意思,你看,說是怒氣衝天,為裕青格格報仇,現在還不是好好的,裕青格格那天那個樣子,恐怕……唉,必定是受了委屈,郡王想一氣地發洩在這位的頭上。旁觀者清啊,我看啊,咱們郡王可是有個不忍心啊。 好了,好了,咱們不要在這裡嚼舌根了,喝酒,喝酒去。 蕭芙在帳子角落裡聽著幾個年輕將領剛剛路過時的議論,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不行,無論如何也要支撐著,多博既然想一心折磨自己,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下去,為著大哥、大嫂、二哥、三哥這些愛我的人而活著,哪怕就見上一面。 父母生下她就狠心地棄她于荒野,漢人的貧窮家的女兒多有如此,這就是女娃的命,蕭芙不怪他們;五哥為了自己反清複明的大業設計圈套利用她,將她送入虎口,人各有志,天命自安,蕭芙不怪他;師兄為了自己的權位地位和性命出賣她,大丈夫處世權衡輕重,他有自己的家人和仕途,蕭芙不怪他;羨敖為了日後榮華富貴逼迫她,讓她無退路可走,羨敖年紀小,是受人擺佈,自己又受人之恩,蕭芙不怪她;阿答和大德薩受二德薩的軟禁,不為自己伸張,必然有父子情,兄弟義,受著二德薩的威逼,蕭芙不怪他們;自己曾盼望能長相守,依靠一輩子的愛人竟然變成仇人,當時的海誓山盟變成了兇狠的責難,溫柔的愛撫變成了日夜身心的折磨,立場不同,各效其主,蕭芙不怪他。 自己真的誰也不埋怨,誰也不恨,誰都是人,都要為自己而活,或為忠義,或為私心,她真的誰都不恨了。 蕭芙苦笑著,我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活著,這麼多人盼望著我死。不,是這麼多人盼望著我活著,直到他們利用完,發洩完,各自高興地得到他們想在我身上得到的東西。然後,就把一個空空的殼子扔下,任其死活。在這個世上又有什麼用,如果自己已經沒有一個人真心相待,不如就死了乾淨。 不,要等,要等著見大哥、二哥、三哥面,這世上只有他們了。或許,自己再也沒有機會看見他們。可是,要等著,在臨死前,看看究竟有沒有一個真心待她的人。在自己的哭聲中孤單地出生,又在自己的淚水中孤寂地死去。自己的人生就這麼了無生趣,這麼可笑。降臨在人世就是一個錯誤,在這個世上活了十八年,錯了十八年。終於明白,原來,自己是多餘的。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人生不過如此,你騙我,我騙你。自古勝者為王,敗者寇,沒有什麼好傷心好失落的。 大軍浩浩蕩蕩凱旋京師。 多博命令阿羅泰在前面開路,自己不自覺地退到了後面,看著蜷縮在囚車上的蕭芙,心頭一股說不出的感覺湧了上來。 她騙了我,是的,她騙了我,犯了如此不可饒恕的錯誤,她如果無辜,那麼裕青呢?她又何嘗錯了?竟然受如此奇恥大辱。對於裕青,只能娶她,補償她。對於蕭芙,他究竟能怎麼做?折磨她,就像在折磨自己的心,就像一片一片割掉自己的心。可是,那時候的自己已經憤怒得身不由己,她對待裕青……他早就醒了,但是,永遠放不下。 他現在只能這樣不停地對自己說,不停地告訴自己這個事實。 揮鞭策馬,奔到了最前面,分明的,風中帶著一絲苦澀的濕潤的味道。 他,面對不了蕭芙的那雙眼睛。 多博環望在這偏安於一隅的角落。蕭芙生長了十八年,走過了她的十八年的艱辛歷程,而今她卻要在囚車上走出這個天地,而送她的竟然是自己。 「芙兒,以後,我要帶你去個比這裡漂亮的地方,我要帶你出去,走出這片你一直生活的天地……」是誰這樣承諾一個天真的小丫頭?是誰要帶她去更美的地方?多博不敢再想,他無法原諒自己,自己前幾天的行為,給蕭芙的恐怕是終生的傷痛吧。 「芙兒,現在,我也不知道如何待你了啊。我愛你,抹不掉的愛,今生有你,死而無憾。可是,那麼殘忍地對待裕青的,那還是你嗎?」 「郡王,前面是安鄴了,入城吧。」 「好,注意,各軍馬入城,不得擾民。」 大軍進駐了安鄴,多博下馬休息,望瞭望身後,囚車還在,可是沒有了——蕭芙。 「蕭芙,」他驚雷般心中一震,便猛然抓了一個身邊的士卒焦急地問道,「囚車的犯人呢?怎麼沒在?」 「阿羅泰郡王說,要為裕青格格討公道,在入城前就讓人把囚車帶進城內,騎馬帶著犯人沿著河邊去了。」 「什麼?」多博一把扔下他,飛快地跨上了馬,直奔城外跑去。 不明原由的將領們看著多博沖出去,緊跟兩步卻沒有跟上。 多博回頭喊道:「把大軍安頓好。」就揚鞭飛快地去了,留下一路煙塵。 「你這個毒娃,上次戰場一敗還沒有找你算賬,你又欺負我裕青姐姐。說,你把我裕青姐姐怎麼了?她怎麼被你折磨成那個樣子?」阿羅泰知道,軍法中不得虐待犯人。料到以多博憤怒的樣子,就算懲罰了她被多博知道了,應該也不會如何。於是,沒敢驚動多博,獨自一人將蕭芙放在馬背上,騎馬沿著河到了這裡,低頭問著蕭芙。 阿羅泰將蕭芙從馬上扔了下來,蕭芙身子摔得疼痛,動都不能動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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