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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這怪異的同居生活,就這樣維持在奇妙和平的均衡狀態。他並未利用朝夕相處的機會刻意為難她,待她著實不錯,她也並不討厭和他相處。尤其當暮色降臨,她朦朧醒來,總發現睡癖很差的自己被絨毯裹得密密的,而他依然坐在床邊,仍是捧著她入睡前他看的那本書,彷佛不曾入睡,也不曾離開過。

  他會微笑地眯她一眼,照樣軟腔軟調地給她一句:「晚安。」

  在這四目交投的瞬間,她有種溫馨歸屬的感覺,彷佛被情人守護著。

  想到這裡,姬心草啞然失笑。真是胡思亂想,她從沒戀愛過,怎麼知道被情人守護是什麼感覺?

  她輕歎口氣,抬眼望向吧台外喧鬧熱舞的人群,又拉回視線,望著站在吧台後方的埃米爾。

  命運,也是個有機體,前頭發生的事,必定造成往後的影響。

  她與他交集的這一個月,又會在她人生中成為什麼樣的變數?想必,是刻骨銘心的一段啊……

  今晚的埃米爾依舊一身黑衣,墨黑似乎成了嵌入他骨血的色調。他正親自為客人調酒,圍著吧台的清一色是豔麗入時的女性,開口每句話都繞在他身上打轉,每雙眼神都流露對他的迷戀,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微笑著傾聽每句話,一面隨口回應,對於暗示或邀約,他不立即接受,也不明確拒絕,以他一貫若即若離的態度,讓女客們心癢難搔。

  他喜歡她們渴盼的眼神,尤其對照實驗室那些人的戰戰兢兢,每每讓他有狂笑的衝動。

  看見他俊美外表的女人,對他趨之若騖;知道他是吸血鬼的人,連瞧他一眼都不敢。

  他始終是他,人們的態度卻有涇渭之別,他遂明白——是認知,決定了人對待事物的態度,不是事物的本質。人們各憑己意演繹他、揣測他,沒有人認識他的本質,連他自己也幾乎忘了他最初的模樣……

  他目光遊移四顧,不經意回頭,捕捉到角落一雙來不及避開的眼光。

  那雙明淨的眼霎時僵住,尷尬地與他相望。她似乎想挪開視線,又覺過於明顯,略一遲疑,兩人目光膠著越深,越發曖昧,她這才斷然轉頭,白皙的頰隱隱抹上淺紅。

  他眼底的陰鬱斂去,化為興味,唇畔的笑隨之烙深。他將完成的調酒遞給女客,向酒保吩咐了幾句,回身走向姬心草。

  「我對自己的眼力一向很有自信,方才你看得目不轉睛的,應該不是已經有老婆小孩的酒保吧?」

  「馬有失蹄。」姬心草暗惱他刻意提及「目不轉睛」四字,也簡潔地回以四字,意思是說他眼力再好也有出錯的時候,更暗諷他自作多情。

  「你這是含蓄地罵我為畜牲嗎?」他不以為意地輕笑,大掌貼住她柔嫩的頰,欣賞她難得的不自在,「今晚忙了點,等人少時,我再弄吃的給你。」

  她吃得不多,少量多餐,他總讓酒保多準備些點心,隨時讓她取用,但今晚實在忙不過來,她想必餓了。

  她已習慣他隨時會有的親昵舉止,轉而望著吧台外嫉妒的許多眼神,「我不餓,倒是你……」她住進來後,都不見他再帶女人上樓,掐指算來,他有七天沒有「進食」了。

  他不「進食」也就罷了,但他卻吃非常非常多的藥,每天都吃,藥量加起來比一個人三餐吃的食物還多……

  埃米爾看穿她的疑惑,邪氣地微笑,「我是餓了,吸血鬼的饑餓是很可怕的,餓得太久,會失去理智,變成嗜血的野獸。老實回答我——當你看見我啃著某個女人的脖子,難道不會阻止我?」

  「……當然會。」她反應稍有遲疑,卻很清楚自己不會坐視不管。

  「因為這是你族人教導你的天職,即使我不傷人命,你也被訓練為必須制止這種『暴行』,不是嗎?」他啄吻她唇,歎道:「我捨不得你因此為難,只好忍耐了。」

  姬心草一愣。為難?她為什麼要為難?

  她來不及厘清他的意思,吧台邊傳來嬌瞠呼喚的女聲,有幾名女客看不過她霸佔埃米爾,要他回到吧台邊。

  他又在她唇上偷個吻,「我馬上回來。」轉身走向吧台。

  姬心草怔怔看著他的背影。他說為難,莫非意指她與他朝夕相處,產生了情誼,屆時會難以下手?

  他未免小覷了她,姬家對術師的訓練極為嚴格,養母若非肯定她被鍛煉得夠堅強,不會派她來對付他,她怎會犯這種最基本的錯——但是,她當真能下手不留情,方才回答他時又為何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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