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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只要不化妝,一切好商量」結果,一個小時後,信蟬在「ROUGE」的女化粧室裡面對自己這身裝扮時,險險沒去掐于敏容的脖子。尤其當她一背過身,發現自己的背後尚有好大一塊「洞天」時,臉都綠歪了。

  「這是什麼?」

  于敏容一臉無辜,「從頸子黑到腳,沒有騙你啊。」

  佟信蟬這身黑色緊身晚禮服,從前面一望,高領、長袖從頸子包束到腳的保守扮樣像極了企鵝修女裝,所不同的是企鵝前白後黑,她這件衣服卻是前黑後白的效果,正好顛倒過來。

  的確,若只望著前面,這件黑色晚禮服是保守得不得了,但背後卻大走極端路線,柔軟貼身的布料從兩肩處直直往下裁過腰下一吋,雖然還不至於穿幫,但低弧線的結果引人遐思,絕對會招蜂引蝶。

  佟信蟬當下連連搖頭,「不成,我穿不出去。」

  于敏容早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給了她一針強心劑,「你換衣服時,我出去晃一圈過了,猜猜怎麼著?他竟然現身了呢!身邊還牽著一個格調不差、姿色又不錯的女人。」

  「你騙過我一次,難保這回不會又是假的。」

  于敏容受夠了她那種不信任自己的態度,僵硬著語氣道:「小姐,看你是要躲在這裡抑或是回家都行,恕我不再當奴婢伺候你。」說著撇下她,寒著一張臉,掉頭走出去。

  佟信蟬兩手撐著化妝台瞪著自己的面具考慮良久,才拎著衣袋往更衣室走去,打算換下這套企鵝裝,她才剛拉上門閂,兩個嗓門比大的女人便走進來補妝。

  她們拔掉了面具,繼而彈開濃郁撲面的粉盒攬鏡自照一番,接著各家廠牌爭奇鬥豔的口紅一出鞘,往嘟著的嘴唇描過來掃過去,品論小雅酒店兼夜總會老闆城哥身邊挽著的女人如何豔得凶。

  資生堂小姐問了,「你認得城哥身邊的女人嗎?」

  倩碧小姐回答,「怎會不認得。她叫秦麗,是這家酒店的公關經理。」

  「兩個人手挽得挺緊的,不知道私下有沒有關係?」

  「我看八成是有。」

  「她穿得還真是風韻十足呢!」

  「可不是嘛!她那一身名家行頭少不了要讓她破財,除非他替她付賬。」

  資生堂小姐的眼界顯然較本土化,「名家行頭!我看不會吧?就那麼前後幾塊破布用別針釘一釘也算名家嗎?」

  於是放過洋的倩碧小姐就給她來一個機會教育,「這你就不知道了。英國裝蒜小生休葛蘭那個專賣雅詩蘭黛化妝品的女朋友也是穿這個設計師的衣服到處招搖亮相的。」

  「你怎麼知道的?」

  「哎呀,我好奇嘛,上回隨機飛倫敦,下班逛街時帶回一份產品目錄,翻著翻著就知道了。咱們東方人的尺寸比西洋人小上幾號,尤其若是上圍不夠突出的話,根本沒辦法把衣服撐起來,塌得是比洗衣板還難看。」資生堂小姐停下描唇的動作,歪著頭困惑地問:「你試穿過嗎。」

  「我……我哪有!」

  「那你怎麼知道咱們東方人沒辦法把衣服撐起來?」

  倩碧小姐口吃了,「嗯……是我的同事試穿,回來告訴我的!」

  「那我得說你同事這回是以偏概全了,那個秦麗細嫩嫩、肉嘟嘟的身材真是好得沒話說。」

  衣服脫了一半的佟信蟬,在狹小的四方空間裡靜聽好半天,一個轉念後,悄然地套回禮服,高跟鞋一蹬,重新拎著衣袋走出更衣間,悶聲不響地拖著一襲露了白背的黑禮服往出口走去,留下兩個女人繼續聊天。

  「可不是嗎?瞧秦麗把那衣服韻味都穿出來了……」倩碧小姐說到一半,猛地轉頭往出口望去,忽地又把脖子扭回來,手貼著胸脯,語帶驚愕地問同伴,「是不是我眼花了?我好像瞄到一隻南極企鵝打我眼角走出去!」

  資生堂小姐低傾著下頷,忙碌地將袋子裡的化妝品收拾好,眼皮連抬都懶得抬,語帶調侃地說:「行了啦,咱們老向學了,在我面前顧左右而言他是不管用的,我知道你試穿過了啦,結果是塌得比洗衣板還難看。」

  「哎,不是啊,我剛才是真的有看到一隻企鵝啊!」

  資生堂小姐將皮包夾在腋下,面對著她,「小姐,我看你醉得差不多了。」話畢,扭身往出口走去。

  于敏容從化妝間橫撞出來,冷著一張臉,挑了舞場底端的一張空位坐下去,煩躁地摘下面具,冷冰冰的目光不友善地往四周人物梭巡而去;只見男的衣冠楚楚,一個勁地在比闊;女的則是練達世故,一個勁地在比風流。

  坐不到一分鐘,椅墊都還沒熱,就有一個不知趣的男上前來邀舞了。

  對方將手往她這頭一遞,問:「小姐,我請你跳只舞好嗎?」

  于敏容脾氣正旺著,連看也不看人家一眼,凶凶地便回絕掉,「對不起,我不會跳舞,你找別人吧!」

  對方像是沒預料到這種反應,人僵在原地好幾秒,不發一語便離去。

  于敏容從他扭轉腳根倉卒跨步的唐突舉動,知道他極度不悅。不悅是他家的事,她沒必要去取悅一個陌生人。

  過了一分鐘,又有個男子趨近她。這回是個金髮碧眼的洋人,一看就知道是來臺北出差,下班找樂子縱欲的,她當然不會傻得以為這是「有緣千里來相會」,於是照例用英文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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