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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哪門子的條件?!他好不容易甩開工作,緊接著就跳入婚姻束縛。有哪一個呆子會接受這樣子的條件!

  「可是爸,目前我只想一個人過活,娶妻生子不在我的計劃內啊!這和收養小濤的那回事完全不能比啊!」

  三年前,在大學任教的四哥背著四嫂在外金屋藏嬌,扮演第三者角色的女友又懷了孕,這件婚外情就讓擅於察言觀色的四嫂給揭發出來,鬧得整幢屋子雞犬不寧。

  屠昶毅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開了眼界,睨著了真世面,也同時發現妒火中燒的女人可以悍得那麼恐怖。當然,他不會因為四嫂欠缺風度就倒向四哥和那個「女狐狸」,只是他一直不明白,為何怕極了老婆的四哥會笨得被女人套牢,而且還製造了一個小寶貝?由於四嫂不肯離婚,拒絕讓孩子入戶籍,還堅持要告那個挺了個大肚皮的「狐狸精」,使得本來不想理睬這事的屠世民一聽媳婦說要鬧上法院,馬上有了反應,認定此事非同小可,若真讓媳婦一狀告上了法院,倒黴的不只是為人師表的四哥,甚至連屠家的聲望都會連帶掃地。不過最可憐的人還屬那個未降世的孩子,因為他身分證上的父親欄中會被僵化的制度烙下一個私生子的記號。

  一般人也許會說那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報上的影劇版多的是,沒人會輕視父不詳的私生兒。唉!說來容易做來難,有多少人是人前一個樣,人後又露出另一種尖酸相,尤其是看盡人間冷暖的屠世民,除非家族垮臺,沒能力多擺一付碗筷,否則絕不會漠視屠家的骨肉流落在外。

  於是,倒黴的他只得代替父親出面干涉這檔事。首先,當然是安撫四嫂,跟她陪罪,畢竟出一個敗壞門風的兒子是為人父者教子無方。再來,就是由他這個做弟弟的出面,收養那個孩子。而那時的屠昶毅既無女朋友,又沒河東母獅可對他發難,自然樂得同意。

  但這回父親竟要他娶一個小女孩?簡直是得寸進尺了!

  趁著兒子恍惚之際,屠世民抬手扶正兒子的領帶,有力的雙手隨即搭上兒子的寬肩,承諾道:「你放心,對方年紀也還小,我並沒有要你現在就娶人家進門的意思。你只要答應我先跟對方提個親,以表示迎娶的誠意,至於正式的婚禮還得拖個三年。」

  屠昶毅聞言,眼睛隨之一亮。三年!那表示他有足足三年的時間隨心所欲地行事,不再是兩個禮拜或一個月,而是整整三年,人家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這句名言正好和屠昶毅的渴望相呼應。因為對於愛情,他沒有絲毫的憧憬,對於目前的生活,他也沒有半點熱力。但他若能拋開壓力,舒喘一口鬱悶,應該是今生最美好的事了。

  於是他沒半點異議,緩緩點下頭。「好!我娶!」

  屠世民有點難以相信。「你……昶毅,你說你同意!真的?」

  「沒錯!但我有一個要求。你可以挑任何日子去提親,就是不要問我,因為我不想涉足任何一個步驟。談完話後,我會馬上起程回苗栗老家。」

  「當然!當然!你需要休息,爸保證不拿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去煩你。不過,你要不要先看看她的照片?這樣好了,我叫秘書送上來。」屠世民開心地拿起話筒。

  「爸,不用了,一張照片於事無補。更何況我早見識過她神氣活現的樣子了。」屠昶毅堅定的拒絕了。

  「喔,那時她才四歲,還小嘛!」屠世民見兒子興致不高,眉一垂,無奈地放下話筒。「我們可是談好條件的,你這個叛逆小子三年後還是得給我回來。好了,洗把臉後把頭髮梳一梳,我們趁著午餐時間討論一下要如何對那些食蟻獸交代。」

  屠昶毅聞言忍不住歎口氣,建議道:「你何不乾脆把我革職算了。」

  屠世民眼一瞪。「小子!太便宜你了。記住一點,我只是放你長假而已。」

  「何止如此!你還強塞了個老婆給我!」

  屠昶毅雙腿交疊,閒適地靠坐在一扇小窗邊,眼光由窗外的景致挪回所在位子的天花板,若有所思地打量系主任五坪不到的休息室,足足十秒之久,才與系主任的眼光微微接觸。

  由於屠昶毅始終沒吭氣,對方不得不開口問了。

  「怎麼樣?如果你也有再深造的打算的話,這是再好不過的時機。只要你肯持續過去三年的表現,不出三年的工夫,一定可以拿到博士學位,而且本系隨即聘用你為副教授。只要你肯,而我能力所及的話……」

  「條件呢?」屠昶毅臉上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輕輕地問出聲。

  「嗯……條件……」系主任遲疑了一秒,瞄了和顏悅色的屠昶毅一眼後,才換了一個溝通方式。「說條件就難聽了,不如說合作吧。俗話說: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你若能與系上的教授合作,共同研究論文的話,雙方自然都有好處。」

  屠昶毅沒蹙眉,反而嘲弄道:「人的確愛爭一口氣,但佛是否真在乎那注香?我倒懷疑。去年,我的確說過願意和教授們共同研究課題,但沒料到他們竟會『擴大解釋』我的意思,拿我的來西去評鑒做他們升等的工具,更絕的是,我的名字還不在書頁上。今年,我很怕同樣的事又再重演。」

  「我以個人的名譽向你保證,這學年你的論文若再度出線的話,你的大名絕對會在書頁上。這麼做是兩全其美的方法。想想看,這麼多人之中,我們只推薦你的論文出去,全是為了想提攜後起之秀,你的成就是我們系上的成就,你的榮耀就是本校的光榮,三方面皆大歡喜啊!而且我已說過了,就算你不答應我們的要求,我都能夠欣然接受,因為我個人是相當欣賞你的,但人總是有個先來後到,更何況那幾位教授好歹也是你的恩師,而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充實自己。我這麼說,你該瞭解了吧?怎麼樣呢?」

  屠昶毅清楚系主任話裡的意思,如果他點頭的話,表示他必須默認論文裡的某些理論是引述自他所謂的「恩師們」的高論,而非他自己的,否則的話,他這三年的研究都是白念的了,而「博士」和「副教授」的名銜只不過是個餌,等著他這個老鼠上鉤罷了。

  說來也好笑,人家明明已把你啃得不剩一根骨頭了,竟還能把你捧上天,然後笑嘻嘻地告訴你,反正大家都是贏家,沒啥好計較的。這種把戲屠昶毅早玩爛了,如果還笨笨的點頭的話,那他這三十一年的歲月不啻白白混過去。

  但是人總是得實際點,他博士班可以不念,但下了的功夫總是得拿到成績單,於是他坦然起身走到系主任的跟前,皮笑肉不笑地說:「主任,我是很想幫大家這個忙,可惜我分身乏術,沒辦法繼續深造下去。這樣好了,前面那檔事,咱們就當是打字人員一時看走眼好了。既然你認為我的文章還掰得不差,何不就拿去年的那份做我的畢業論文。」說著他拿起橫躺在主任桌上的厚牛皮紙袋,往厚重的背袋裡塞。

  「這個……」系主任緊張地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不過你寫都寫了,好歹讓我推薦出去。」

  「我想還是把機會讓給別的同學吧,更何況,這份新論文的內容和去年的那份差不了多少,即使主任看好這份作品,我恐怕還是不容易出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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