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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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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你承認吃醋,否則我不願重提舊事。」他掛上虛偽的笑,安適地退回自己的辦公椅,從抽屜中翻出三枝鉛筆,打算一一刨尖。 她腳一跺,懊惱不已。「我才沒有吃醋!」說著搶過他手上的筆,順手插入削鉛筆機。 「那宣琦是不是我的老相好就不重要了,對不對?所以我們就當你沒聽過這回事。」 「可是我明明就聽到這回事了,豈能裝聾作啞?」 屠昶毅不疾不緩地說:「所以我說你在吃醋嘛。其實吃醋就吃醋,就算點頭承認,硬骨頭也不會少一截。」 她刨完第三枝筆時,努嘴思量幾秒,想他的話也沒錯,才勉為其難地點頭。「好吧!就算我是在吃醋好了,但只有一丁點哦。」 「好,只有一丁點。」她的一丁點妒意可以讓屠起毅開懷一整天。「宣琦只是我青梅竹馬的玩伴,我們在念中學時,要好過一陣子,但是從沒好到論及婚嫁。而且她高中畢業就結婚了,她先生很愛吃飛醋,和我老姊又是法學院的同學,所以婚後為了避嫌,我們很少見面,她反倒和我老姊走得比較近,成了她的跟班。」 「你和她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不會因為我只承認一丁點吃醋,你也如法炮製地只說一丁點實情吧?別忘了,你姊姊還刻意強調『老相好』那三個字。」她的話裡夾了一個大語病,她本人沒察覺出來,倒是讓精明幹練的屠昶毅暗樂在心頭。 他忍不住消遣她,「喔!原來你這壇飛醋不只吃了一丁點,甚至多到妒火中燒啊!」 她的臉一陴紅似一陣,最後轉綠,深吸口氣後嗔道:「你少囉嗦,要內燒、外燒隨我高興,你沒事管我妒火哪裡燒!你這個慣郎中,不要每次我一扯東,你就聊到西。趕快回答我的問題!」 「我剛才說的都是實話。我姊行事一向不擇手段,為了激怒你,什麼話都編派得出來,你若想和她鬥狠,等個二十年後再說吧!」 「屠昶毅,你別小看我!真要跟你姊鬥,栽得拘吃屎的人不見得會是我。」 屠昶毅白眼一翻,露出不敢領教的表情。「我建議你二十年後再跟她鬥不是看不起你,而是本人還想繼續過二十年的太平日子。你若不急著當寡婦的話,奉勸你謹慎言行,以免讓我早生華髮,五十歲不到就得扛起拐杖。屆時我們抱著兒子走在街上,人家可能又會對我說:帥老爹啊,帶女兒、孫子出來散步嗎?」 本來還很悍的嶽小含聽到他自我調侃地道出將來的情景,臉頰竟羞紅起來。「才不會哩!我會想出很多點子,讓你忙得沒時間去想老那回事。」 「哦!是嗎?」屠昶毅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試探性的問:「你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暗示你什麼?」嶽小含狐疑地反瞄他一眼,字字斟酌,深怕說錯一個字。「我沒有特別的意思啊,我所謂的點子是如果你真的怕老,可以上健身房或接受拉皮手術。」 他聞言臉一垮,沒好氣的說:「這種餿點子,你留著以後慢慢用,我是敬謝不敏。咱們閒話也聊夠了,吃完餐盒,各自上工,可以嗎?」 嶽小含齜牙反問:「我能說不可以嗎?」 他嘴一翹,慢條斯理地回道:「不可以。」 一個下午,他們倆沒有交談,任憑嶽小含製造各種嗓音,屠昶毅一概面不改色,不予理會。 她將地理課本半舉至唇邊,心不在焉,賊溜溜的視線老往他身上飄去,尤其當他起身找公文或放檔案時,她更是肆無忌彈地打量他修長的身段。 她發現自己愛看他以手撐著滿顎鬍鬚的沉思模樣,也特別愛看他綻顏豪放的笑容,更渴望能博得他的注意力,單單有他在身旁,她雀躍不止的心頭如同塗上蜜般,耳邊也充滿竊竊私語的喜悅,原來要討厭他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連他姊姊屠見甯,對他的態度也是矛盾不已,一方面很得牙癢癢的,一方面又不願與他正面起衝突。 接著她念頭一轉,開始幻想她的新婚之夜,明晚她該如何應對呢?雖然他說要跟她保持距離,但她認為那只是一時氣話罷了。她該裝出一副清純羞澀的樣子,頑強抵抗嗎? 不,她裝不出來,搞不好還不戰而降。或者該一絲不掛、大膽地躺在床上?但是人家說若隱若現更能挑逗男人的視覺,不過很可惜她也缺乏那種工具。 遐想一個接一個地輕叩嶽小含的腦門,又如夢幻泡影般迅速消失,她忽而笑,忽而鎖眉,有時還噘著小嘴一頭栽進書本裡,搖得她一頭短髮滿天飛。 這般卡通即景被屠昶毅盡收眼底,他合上手邊的檔案,把鉛筆往耳上一放,背靠在椅上,雙掌合十托著下巴,劍眉俱揚地冷眼旁觀她千變萬化的表情。 照平常時候,他會被她滑稽的傻樣惹得發噱,但是一想到小含當著眾人的面說他又老又無趣的話語,他心灰意冷不已,本想一笑置之,卻始終無法排解心中的躁悶。兩個小時下來,他繃著神經設法專注看公文,看到眼睛都脫窗了,但該死的她老是製造悉悉卒卒的聲音,教他耳根子靜不下來,再這樣熬下去,他的耐力鐵定會被自己的固執磨光。 於是,他打破沉默,調侃她:「喲!三十年枯木終於逢春了,什麼書這麼好看,能讓你吃吃發笑?」 岳小含聞言,猛停下搖頭的動作,心虛的說:「沒有啊,只是在念地理。」 「念完了嗎?」 「當然還……」她不敢坦承自己呆坐兩個小時的結果,僅翻過第一章,於是避開他炯炯的目光,改口說:「還有一些些沒看完。但是我很累了,可不可以下次再看?」她沒撒謊,「一些」的二次方等於「一些些」嘛! 儘管不信,他還是和氣的說:「那把東西收拾一下吧!咱們照計劃去領戒指。」 嶽小含大籲口氣地點頭。她打開書包,小手掃過桌面,便將課本盡數納入書包內。 華燈初上,暮靄低垂時分,他們從珠寶店走出來,坐上屠相毅的吉普車,朝「朝日園」駛去。 從屠昶毅萬分不樂的臉上、僵直的背脊,以及緊握方向盤的拳頭可以得知,他正以全身的精力克制自己別在蜿蜒小道上飆起車來。 而一旁不知死活的嶽小含則毫無警覺,還念念有詞的抱怨──「屠昶毅,你知道嗎?剛剛那個櫃檯小姐的眼睛像塗了一層牛油似的,她竟然偷偷問我:『你爸爸是不是要娶新太太了?』你說好不好笑!最好玩的是,當我回答她我就是個新太太時,哇,她那個臉不知道歪到東經第幾度了!哈!喂,你怎麼都不笑?笑一個嘛!」她將兩隻食指放在唇角,往上一推,示範給他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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