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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他三言兩語就將五十年的因果道了出來,中間插科打諢的語氣讓浪漫都變了調。

  「但……你對這項安排都沒意見嗎?」

  「我為什麼該反對呢?你不是知道我暗戀你嗎?我還特別……」他說得然有其事,好象恨不得剖心給她看似的。

  嶽小含覺得他像在演莎士比亞的舞臺劇,不得不開始懷疑他的話。「可是你應該……」

  他聽到她又提出問題,不由得歎口氣。「可以請你別講話嗎?」

  「不……行,我緊張,就會很冷漠,要不然舌頭會想動。」她意識到自己已半裸,忙環臂遮蓋自己。

  「舌頭會想動!看樣子,只有這個辦法行得通了。」他不慌不忙地扳開她的手,隨即低頭吻住她。

  「拜託……」她無奈地呻吟抗議,躲著他。

  但他絲毫不放棄,沒多久就以唇軟化她的矜持,在他溫柔但堅定的擁抱下,她搖搖如懸旌的身子終於松地了下來。

  屠昶毅雖然久未接近女人,不過以往累積的經驗在這時發揮了作用,他克制住自己的蠢動,極具耐心地安撫她不安的情緒。他瞭解,她的這一小步對她有多難,但他不讓她有機會退縮,他在她耳畔低語,要她熟悉他、親近他、擁抱他。

  縱然她天生難馴,他要她吻他時,她偏會咬到他,他要她撫觸他,她偏會掐痛地,但在他循循善誘下,她解除了武裝,跟著他一同騰雲駕霧,然後再深深墜入無形的欲網中。

  這晚,她從一個少人更事的女孩蛻變成一個小女人,無怨亦無悔,儘管她百般排斥他在先,她還是得承認,從第一次痛苦滋味中嘗到另一種不可言喻的絕妙滋味,從第二次他專橫而熾烈的方式,體會出另一種放肆的情懷。

  一整夜,她沒羞沒臊地膩著他,認真地掰著地的山羊須統計數目,要不然就是默許他緊擁自己靠坐床頭談心。

  她問他曾有幾個女友?漂不漂亮?

  他一概坦率的回答:「我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儘管她不愛他,卻不討厭他的親近,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壞。墮落就是這樣開始的嗎?

  夜已深沉,寒氣漸漸鑽進室內。她偎在這個說熟不熟、說不陌生卻是陌生人的肩膀,一股矛盾橫在她心中,教她不知所從。

  明天,該如何面對他?

  第六章

  八點過一刻。

  屠世民坐在一樓餐室的小陽臺的涼椅上看報。他瞥到一則好笑的謬聞,忙摘下老花眼鏡,傾過身子,想跟陪坐一旁的兒子分享,直到意識到回家住了個月的乖兒子並未在身邊,臉上的笑容頓時垮了下來,沒精打采地將報紙折起來往小幾上擱,忍不住歎一口氣。

  「人老了,不中用了。少了個伴抬杠,連看報紙都不能盡興。」

  站在一旁熨著西裝衣料的紀元一聽,心下就有一點不能平衡了。他不聾不啞,好歹也是個談笑說唱的能手,偏偏老闆心裡有偏私,只有屠昶毅那小子才能教他心上快活。

  瞭解這點後,他也只能不吭氣地繼續他的工作。

  讀報不再有意思後,時間過得似乎特別慢,屠世民頻頻看著手上的表,終於忍不住詢問一旁的紀元。

  「都已八點了,他慢跑還沒回來嗎?我老不中用的肚子可是餓得發慌了。」

  紀元手上的工作不停歇,面無表情地據實以告。「他一早起床就去慢跑了,回來後,岳小姐已上課去了。但是她把廚娘準備的飯盒遺留在飯桌上,少爺想她身上沒多少錢,又怕她餓著,所以親自送到學校去了。」

  「喔!是這樣嗎?那他還是挺體貼的。」屠世民舒展眉心,人一開懷就想和老紀抬杠。「自從他回家住後,這裡就跟以前不一樣了。你也知道,我養了一些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討錢奴,平常對我相應不理,倒是遇上麻煩事或有權利衝突時才來找我。而我明知不該管,還是自投羅網地介入了,我不怕別人說長道短,就怕自己的兒女到處造謠,說我心存偏袒、不公平。想想看,他們一個個吃了我這麼多年,老六好歹都快五十歲了,他們成家、立業、生兒育女時,我哪一個少給過紅?沒有啊!反觀老七,他還沒高中畢業就出去打工賺零用錢,畢業後直接入伍當兵,當完兵後就被我叫進公司幫忙,一幫就是這麼多年,花我的錢最少,卻幫公司賺進了這麼多的資產。我這幾家小店不留給他,難道還等賣個光淨給他們瓜分嗎?」

  紀元頭是點著,心裡卻沒附和的意思。老闆的確是偏心了些,況且把自己價值百億的幾家大公司說成快倒的落魄小店,那就有一點脫罪之嫌了。不過,老闆在兒子和女兒身上的確投住不少金錢,但錢買不到真情意,只要有利益衝突,即使同個血脈也沒辦法使人回心轉意。老闆會在日薄西山之際作出這樣的決定,大概也是看開了一切。

  「我現在老了,怕寂寞,他人一閃,我實在不習慣。」

  「老闆,寬寬心吧,他只是進市區一趟,轉眼就會回來的。你要不要先來點粥墊一下胃呢?」

  「不了,把那些吃的收起來吧。喔!老紀,來,先放下手邊的事,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看昶毅會不會滿意我幫他物色的媳婦?若我問他的意見,就算是不十分滿意,他也會說好極了。問你這只老狐狸,反倒比較快。」

  紀元輕瞥了老闆一眼,見他白眉下積沉了擔憂,有點挖苦地回道:「老闆,不是我老紀愛說,你們父子是世上最怪最寶的一對。」

  屠世民的臥蠶白眉聞言聳立。「何以見得?」

  「你叫他走東,他雖然滿心不悅也不會走西,但他照你的話走後,你又擔心他走得不順己意,行事不舒坦,還頻頻問他要不要回頭。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也就不會多此一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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