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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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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前陣的情況大略勘察後,瞭解契丹兵馬為了反制漢將架在城頭處的連弩長弓,自動退守了五百尺;明智保防的決策,卻不利於耿毅的入城計畫。 「坐以待斃總不是辦法。」耿毅伺機而行,在一個黯淡無月的晚上偷得一匹快馬,出其不意地從契丹營地殺將出去。 等到契丹人有所警覺要追時,他已不顧一切地沖進了守城的射程範圍,他在千鈞一髮間躲開如雨飛來的箭矢,趁漢軍調整連弩射程的空檔時,朝城頭嘶吼,「自己人!耿毅!」 守城的衛士認出策馬狂奔的人後,十萬火急地示意弓箭手停息。「快將繩拋出去!」 耿毅從馬上一躍,抓住拋墜而出的繩索後,疾快地蹬著石牆往上攀,轉眼之間,他的人影便消失在城頭間,餘留下那一匹契丹好馬,徘徊於空曠的土丘間,掉頭回去找它的主人。 耿毅摘掉裘帽,氣猶喘吁吁,卻急匆匆地問著,「我爹人呢?」 「他人在書閣裡,正同軍師及眾將們商計對策。」 耿毅馬上朝父親的書閣奔去。 耿玠卻已聞風跨出了書閣來迎接。 耿毅見到父親的身影,不由分說地就要往地跪下去。「兒若知情勢緊迫,絕不會挑這個時候離開,請爹原諒不孝兒……」 耿玠一把將兒子拉起來,神情激動,半天隻說出一句話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倒是耿玠的參謀先生把耿毅拉到一邊,細聲地同他說白了。「少爺啊!大夥正慶倖你不在城裡,能逃過一劫,怎麼你倒跑回幽州送死來了?」 耿毅坦率地與大家說明自己的心意,「耿毅抱著與爹和城中父老共存亡的打算。」 老父啞聲詢問兒子。「你……見到想見的人了嗎?」 耿毅扮不來灑脫的模樣,只能老實地搖頭,「尚未有機會。」 耿玠聞言,眼下浮現了遺憾。「前些日子我百般阻撓你送信,如今契丹兵臨城下,志在拔城,我看連報信飛鴿都無用武之地了。」 耿毅見父親因為他的事內疚消沉,明白對城中的士氣無益,於是興致勃勃地嚷,「我倒覺得飛鴿是多此一舉。契丹軍陣雖然龐大,糧餉卻都是打草穀得來,吃完咱們這州要再補給可難了,他們也怕援兵來相救,比我們還希望速戰速決。爹,我在契丹陣營裡待了三天,探得一些軍實,急著向您稟報。」 參謀先生聽了耿毅的話後,心底也升起一絲興奮。「將軍,咱們快進書堂裡聽聽耿少爺怎麼說吧!」 耿玠見兒子目光炯炯地談論戰略,也趕忙打起精神,領眾人入堂內,商議防禦戰備。 幽州城守了一個半月之久,期間契丹人發動了三次攻擊,次次皆是得不償失後,便派出傳令官抵達城下,表明態度。 「契丹皇帝志不在得城,而是仰慕耿將軍的軍事才幹,想延請將軍到契丹帳下,商議兩軍修好之事。」 結果是,雨箭從城裡往外飛了出來,射死了傳令官,也戳破了契丹包著糖衣的謊言。 契丹人老羞成怒,開始猛攻狂打,但卻一無進展。 原因在於,耿玠初到幽州城上任時,便全面將城修建改造過,城高石厚的防禦優勢,加上武器精良與長時間訓練有素的士兵等因素,反倒有以寡禦眾的勝算。 這種勝算是援軍愈早抵達愈高,可是問題是,援軍究竟來是不來? 大家救亡圖存的信心沒被城外的雄師嚇垮,倒是被救兵遲遲不到的幻滅給侵蝕去了,因為契丹大軍壓陣圍堵,他們與外界斷了一切的接觸與補給,儲糧與箭羽總量雖然只耗損去三分之一,但是天寒地凍時節,卻耗去不少的炊燃木料,大家不擔心沒儲量,反倒憂心缺乏柴火恐要斷炊,於是,城內的前景更加難料。 因為難料,大夥也起了破釜沉舟,與城共存亡的念頭。 於是,三個月又過去了,本該歡度豐收的「年」是悄悄地來,卻也在大夥無心過年的情況下,無聲無息地走了。 三天三夜下個不停的雪讓局勢更形惡化,原本就處於挨餓邊緣的城民總數在饑寒交加的惡況下,只一夕,便遽減四分之一。 這場雪壓垮了全城軍民的信心。 雪上加霜的是,契丹軍挑這個時候打起心戰來,他們趁夜在雪地裡用畜血澆畫出幾行漢文。 「惟耿公一人出降,全城倖免。」 隔日,雪地上又增加了幾個刺眼的紅字。 「耿公不出城,破門大屠城。」 字字鬥大得怵目驚心,也讓城裡的人喪失了信念,男女老幼的哭號聲不時從城裡傳出,卻又被滿天的飛雪給淹沒。 這一日,該是上元日,耿毅猶記去歲,洛陽大寺裡也是下著大雪,自己與檀心偎在爐邊烤栗子賞梅,互出燈謎挖苦對方,雖是意氣之爭,但卻藏不住辯嘴的歡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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