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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原來,悅雲與她的雙親早已整裝好,要動身回薊州過冬。

  耿毅抓住這一個正當出城的機會,攬下這份差事,堅持護送他們安抵家園。

  耿玠在幽州城下送行時,意味深長地對兒子叮嚀一句,「早去早回。」

  耿毅像是做了虧心事,不敢與父親正眼相對,只說:「孩兒盡力而為。」

  耿毅於三天內,將姑母、姑父和悅雲送抵薊州,他與表姊簡單恭謹地話別後,便絕意南下洛陽。

  他已下定決心,要攜耶律檀心北上同父親請罪。

  耿毅離家第八天,行到黃河渡口處。

  他趁等船的空檔,將趕路多時的馬兒引到草糧處,打算照料一番,適巧,一些南來北往的商人也風塵僕僕地趕到,臉上帶著一些急匆匆的神色,喂馬的同時,也聊了起來。

  「三州之圍解了沒?」

  「還沒呢!」

  「幾天了?」

  「少說也五天了吧!」

  「駐北的軍藩一向銳不可當,怎麼這次不經久,一下就被圍呢?」

  「這次與往常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

  「聽說是契丹胡頭兒耶律德光領了十萬騎兵御駕親征,兵分三路圍堵三州,目前不攻也不打,按兵不動只是圍城。」

  「這到底是安著什麼居心?」

  「先牽制各方節度使讓他們短期無法互相支援,然後再一一破城進去,網羅將相。」

  「京師怎不派人支援呢?」

  「時機不好。舊皇駕崩,新皇才剛登基,為了防止政變,打著調兵遣將的算盤想乘機削去一些節度使的權力,可是,朝廷派近水滅遠火的把戲被那些節度使看穿,他們怕丟了軍實後反被新皇剿殺,所以兩邊都互相推託、按兵不動,任北界的邊防遭殃。」

  「這契丹胡兒還真是會趁火打劫啊!」

  「就是說……」

  耿毅在一旁聽得心焦,忍不住打岔問:「敢問大叔,您們談的三州是哪三州?」

  「哦!幽、瀛與薊,其中還屬幽州之圍狀況最劇。」

  耿毅一聽,臉色倏地轉白,匆忙道一聲謝後,二話不說地回到馬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他心下掙扎著,為究竟該往南或北而矛盾?因為不論他如何選擇,都將站在地獄與天界的交叉口。

  他若往南,是柔情似水與天上人間的甜美沉淪,但是終其一生,他難原諒自己,對父親對族人的愧疚會讓他置身地獄之境。

  倘若往北,是戰火連天的生死搏鬥,他可能未能進城見父親最後一面,便喪命胡敵手中,讓人心絞更甚的是,他與檀心攜手同心的日子便要幻滅。

  「可是……你若能生還的話,又如何呢?」耿毅像是在暗夜裡見到一線曙光似地問著自己。

  那當然是……千里萬里都要回大寺去尋她!

  看見希望後,他也瞭解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將馬牽出來後,掉頭往北,急如星火地朝來時路,回奔而去。

  待耿毅風塵僕僕地趕回北界時,五天又過去了。

  情況正如那批商人所述,他回程所經之地,明顯地被打劫、掠奪過,數以萬計的騎兵師團在城外方圓一裡處便紮下營,形成飛鳥難度的精銳攻陣。

  耿毅只得往回退,找一個暫時藏身之處,再將對策想清楚。

  他想起了一個土密道,那是小時候從城裡偷溜到城外捕雲雀時挖的,他因為從沒被大人抓到過,也就從未把這個秘密透露給任何人知道。

  當夜,他摸黑溜進契丹兵營,偷了一套胡服出來,他在草堆裡將衣服換上,才要轉身就被巡夜的兵發現。

  一把長槍說著就要往他的咽喉刺來,

  他緊急喊出一句契丹語,「別刺!我出帳撒泡尿而已。」接著就直瞪著寒光閃閃的槍刃。

  「小毛頭,有尿就地撒不行嗎?下次鬼祟跑那麼遠,當心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還不快回你的營帳去!」

  耿毅像有鬼在後面追似的,連滾帶爬地混進契丹營地裡。

  白天耿毅與自己賭命,潛藏在不同的營車裡,晚上則是效法沙漠蒼鼠四處找掩護,漸次地朝前方營地偷摸過去。

  日伏夜出地熬上三日,他總算摸進最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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