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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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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帝熱心牽成的情況下,拜一位契丹胡人為父,不但沒他想像中的化外,反而讓他接觸了更多、更廣的知識。 耶律倍博覽群書,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揮筆一就,要詩成章、綴點成圖,每每詩畫一體,美不勝收。 耿毅對方字符號的悟性特別高,只可惜他擅認能寫,卻不擅繪圖。 大家為之惋惜,耶律倍卻不以為忤,反而一個興頭地教著義子東念西吟,甚至傳授契丹方言、小字與大字給耿毅。 在樂理方面,耶律倍知道義子受過高人調教,便找一個機會詢問他,「你跟和尚學過簫了?」 耿毅訝異得不得了,「義父如何知道的?」 「和尚親口告訴我的。」耶律倍帶著一股灑脫,繼續道:「他南下避冬前,提及他有一個笨徒弟想學拉琴,問我收不收?」 耿毅一臉尷尬,「我恐怕樵師父口中的笨徒弟指的就是我。」 耶律倍大笑了一場,豪邁地要耿毅別懊惱,「你知道我怎麼回頭挖苦和尚嗎?」 「不知道。」耿毅搖頭。 「我說,看在老朋友的面上,那倒楣認他為師父的孩子『笨』無所謂,只要沒給和尚糟蹋、授過琴藝我就收。」 耿毅心裡原本就很感激樵師父,可不樂見兩位長輩為了這事而翻臉。「是孩兒資質魯鈍,怪不得樵師父的。」 「唉!我可沒有怪他的意思,只是他消息不靈通,不知道我早有認你做義子的打算。即使他沒來找我談,我也是會指點你,教你拉上一段奚琴的。」 耶律倍不單單做到指點而已,他簡直就是傾囊相授,把自己所知道的曲目全數傳給耿毅。 耿毅不僅學會如何拉出曲折動人的兩弦奚琴與箜篌,連契丹大鼓都敲得有聲有色。 以上所述皆是靜態的陶冶,若以此推斷耶律倍個性文謅謅,只會舞文弄墨絕對是武斷的。 耶律倍對於騎射這一事非常注重,他不僅要求耿毅精益求精,同時也對耶律檀心抱著非常大的期許,並不因為她是女孩兒身就對她特別寬待。 耿毅給耿玠的家書裡,紀錄了與耶律倍生活的一些瑣事。 「初冬難得放晴,與義父、母、妹帶帳,策馬駕駝地往西北疾行數日,第七日,始遇降雪,又過二日,大雪封天蓋地,適巧抵達天山南麓大湖畔,遂依山搭篷立帳。 義父授我求生立命之技,先使兒揀柴伐木、後引火暖身,晝間在雪地裡辨識獸跡禽印,夜晚則仰空觀星、辨識方位。孩兒于林中射鹿捕豪豬,在雪原間擒獲雷鳥雪兔,鑿冰引魚對天射雁,所取之物皆在天地自然間,與兒印象中的農稼養息之術迥異。 唯關外與關中地利不同,維生之道雖異曲,實求同工系命。孩兒多了一方知識,更加感受到幽地父老兄妹的辛勞與堅忍,不敢一日忘記自己根出何處……」 耿毅書寫到這裡,方才搭好的賬簾隨即被掀開,耶律檀心露出兩個紅通通的頰,堵在簾框間,朝著裡頭喊,「雁肉好了,餓的話就出來吃吧!」 「我再寫幾行字就可出帳。」耿毅連頭也沒抬,一邊寫信一邊應道。 耶律檀心沒好氣就說:「隨你,屆時肉飛了,可別怪我沒跟你說。」 耿毅停了筆,不解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子問:「上了烤架的雁還飛得了嗎?」 「飛不了是嗎?那你找山上那些眈眈盤旋的鷹鷲問去!」耶律檀心說完,消失在簾帳之後。 耿毅想了一下,將手上的事先擱了下來,起身步出自己的圓椎帳篷。 營地裡,除了一隻焦羽的烤雁被架在火上,不見義父、義母的蹤影。 他走到營地的另一頭,看見全身裹得緊緊的耶律檀心,在寒風裡全神貫注地鋪設自己的賬。 她因為個頭小,甩了幾次才將氈毯丟上帳頂,跳了好幾次才以雙叉木枝將毯子鉤下來,她換了一個角度拉帳,瞄到眼角冒出一個人影后,稍停了片刻,然後一句話也沒吭,繼續做她的事。 耿毅等了一會兒,大聲朝她喊話,「還是不讓我助你一臂之力嗎?」他指的是搭帳的事。 耶律檀心也大聲回道:「沒錯。義父說過了,自己的賬自己搭。這種帳我搭了許多次,不會因為這次有你參與,我就變得手軟無能,搭不起來。」 耿毅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便走回火堆,坐下取暖,拆拔烤熟的鳥羽,掏出腰刀,將散著蒸蒸熱氣的雁肉切斷成塊。 他包了一份,走到耶律檀心的賬邊,將食物遞給她道:「天快黑了,看在你射中並烤熟這只肥鳥的份上,理當由你先享用,至於這個帳頂,就由你來告訴我要怎麼鋪。」 耶律檀心又凍又餓,想了一下,便接過他手上的鳥肉,一邊嚼,一邊指點他工作。等她暫時飽了以後,兩手一抹,便上前加入他,將帳裡與帳外全部安頓好,這差事便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了。 耿毅站在帳內,起了置在帳中央的爐灶後,滿意地打量她親手織出的精緻氈帷,自在地說:「瞧,這就是所謂的『兩人同心,其利斷金』吧!」似乎對自己終於能助她一臂之力而樂。 耶律檀心偏要潑他冷水,「誰與你兩人同心了?」 「那換成『兄妹同心』好了。」 耶律檀心還是不高興,「義父認你為義子,不代表我想當你妹妹啊!」 耿毅凝視這一個難以取悅的女孩,問道:「你對我究竟有何不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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