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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Dave!Dave!」

  唐震天還不習慣這個洋名,給喚過兩次後,迷惑的眼眸才鬆開了紐約觀光地圖,往前一探究竟。

  入眼的是一件舊得不能再舊的運動背心,胸前那幾個褪了色的「I love NY」紅色字母已被漂成粉紅色了。

  唐震天看到于敏容一身汗流浹背的慢跑裝束後,眨了兩下眼,沒吭一句話。

  「牙疼好些了沒?」她關心的問。

  唐震天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虛地略搖了幾下頭,想招供他牙其實不疼。

  他那委屈的表情看在於敏容眼裡,卻以為他疼得不得了。「這樣忍著怎行?虧你還有觀光的興致!」說著就牽起他的手,要拉他起身。

  他的噸位比她重得多,她試了起碼三回,才扳著他的手臂,歇口氣說:「你站起來啊!屁股幹嘛緊黏著椅子?」

  「哦!」他本能地想安撫她的怒氣,沒多想就拔腿起立。

  怎料于敏容同時再試了一次,所施的力道比前幾回都重得多,再加上少了他的體重,讓她頓時失去平衡,瘦竹般的身影就住後仰飛了出去,連帶地把一時不察的他給拖下了長椅,眼看他魁梧的身軀就要如崩坍的上堆往她身上重壓去!

  好險他兩掌抵住地面,及時撐住了上半身,這才沒將她壓扁。

  兩人的上半身安然無事地分得開開的,但下肢交纏在一起,可沒那麼容易解,再加上兩人都穿著短褲,肉與肉貼切得令雙方當事人尷尬。

  于敏容蹙眉輕咳了一下。

  唐震天這才反應過來,往旁翻過身去,然後扶著她站起來。

  她拍拍後臀,臉上的表情透露出身體的不適。

  顧不及自己的狼狽,唐震天憂心地問:「你還好吧?肘上似乎有血漬!」

  于敏容檢視了自己的肘,撥了幾下後說:「一點擦痕而已,不礙事。」

  「那就好。」他想帶她回齊放的公寓給她上藥,但又覺得不妥,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拎起椅上的包包,跟她說,「再見。」

  她見狀,兩手不禁往腰上擦去,不客氣地對著他的背影詢問,「是不是我上次話太多,把你嚇到了?」

  唐震天困惑地回身,不懂她的意思。

  「你上次已答應過,我們再碰面時,不會把地鐵當作防空洞鑽,躲我這個轟炸機的。」

  「我有嗎?」唐震天當真不記得了。

  「沒一宇不差,但意思到了。你還說過會客氣地請我喝一杯咖啡的!」她再一次提醒他。

  唐震天這才露出有那麼一回事的表情,他摸了全身的口袋後,懊惱地說:「真是抱歉,我忘了將皮夾帶出門,身上也沒有齊放家裡的鑰匙。」

  意思就是他這回請不起她。

  她笑容滿面地看著他差勁的演技,然後說:「我也忘了帶皮夾,但褲袋裡剛好塞了幾張紙鈔,夠買十來杯咖啡及一包止痛藥。」

  話畢,她往前大跨一步,將他的手臂攙住,直接將他往公園出口拖去。

  她首先帶他去藥房,看著他乖乖認錯地掏錢付賬,親手喂了他兩粒止痛藥後,臉上才展露出舒坦的笑容;接著領他回她與傑生的寓所,他坐在以橫切的樹幹做成的「輪椅」上發呆,她則跳進自己的臥室,換上一套寬鬆乾爽的亞麻衫與長褲。

  前後不過五分鐘,做表姊的人又拉著表弟往紐約的街頭晃去。

  她問他,「我當導遊,你想去哪裡?」

  他聳肩,「不知道,你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

  「你說的?屆時可別後悔。」

  結果,他豈止後悔,有那麼一刻,他甚至希望這輩子沒給她給撞上,因為她帶他去逛當代藝廊,不只一家,而是一整條像倉庫的街,前前後後有十家以上,展出的作品風格大多是抽象、前衛又大膽得讓他無法領教,再加上他不懂,也不願裝懂,所以,這趟知性之旅難熬得要命!

  最後,她帶他去一家專門展示攝影作品的藝廊,還沒進到門裡,他就嗅出了傑生的味道,因為于敏容興奮的語調已提高了八個音節,而他的興致則正好往下跌了八階。

  最後,他只好裝聾作啞,從背包裡掏出全新的太陽眼鏡往鼻樑上放,對傑生的作品來個眼不見為淨。

  他這樣無言的抗議了十五分鐘,她才注意到他對牆上掛的作品興趣缺缺,便不好意思的問:「想不想喝咖啡?」

  他深吸一口氣後,諷刺的說:「想喝濃的,可以壓驚一下。」

  她帶他去一家咖啡廳,兩人坐在椅上等咖啡,她還是念念不忘剛才的事,「不喜歡為什麼不早說?我不會勉強你的。」美麗的臉上有著歉疚。

  他還能說什麼?總不能老實跟她承認,只要有她相隨,他甘心受她虐待吧!

  他不忍見她自責的模樣,說了讓她寬心的話:「我知道你全是一番好意。只是你以後若不當模特兒的話,千萬別找導遊的飯碗捧。」

  「我就這麼不行嗎?」

  「不是不行,而是你太漂亮,旅客都會被你迷得團團轉,沒膽抱怨一聲。」

  于敏容聽了不說話,幾秒後,本來氣嘟嘟的臉蛋竟然紅透到耳根。

  唐震天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話油條,很快地低頭啜飲咖啡,不再發表謬論。

  她見離去的時間也到了,跟服務生討賬單;可賬單來後,卻被唐震天給接了過去。

  「我請你。」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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