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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怎麼了?」他敏銳地感覺到她跟以往不同,看他的眼神特別冷靜,而且老是蹙著眉,看起來心事重重。

  「我怕弄濕你的衣服。」她攏緊浴巾,避開他犀利的眸光。

  「你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有心事?」他扣住她的手肘,令她的步伐定在原地。

  「沒事。」她別過臉,就是不看他。

  「你明明就是有事。坦白告訴我,別想瞞我。」

  「既然你這麼聰明,應該什麼都猜得到。」

  他將黝黑的大掌放在她的額頭上,深測她的體溫,關心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是啊,我是生了一種愛上你的病,病徵就是盲目、執著、痛苦、失望、不安、沮喪……」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負面的情緒,她這般深情地愛著他,而他回應給她的居然只有痛。

  他心疼地將她擁在懷裡,毫不在乎她濕淋淋的身體會濡濕自己的衣服,輕撫著她的髮際。

  「你發燒了。傻瓜,天氣這麼冷還跑去游泳,才會徑說些傻話。」他心疼地撫著她的背。

  再給他一點時間,他會努力當個好丈夫,全心地愛著她;也會當個勇敢的戰士,捍衛她的王國,讓她在城堡裡繼續當個幸福的公主。

  他的體溫煨暖了她的身體,卻暖不了她絕望的心。

  「你快點進去沖個澡,換件乾淨的衣服,我叫張姊替你泡杯熱茶,讓你祛祛寒。」他替她攏緊身上的浴巾,牽著她的手走進室內。

  經過客廳時,周紹德恰好坐在沙發上,看見孫女的模樣,忍不住嘮叨了兩句。

  「什麼天氣還下去游泳,連照顧自己都不會,真教人擔心,幸好有爾傑在旁邊看著你。」周紹德從報紙後面抬起頭來。

  她抬頭看了周紹德一眼,見到他眼底對荊爾傑的激賞,心裡一陣刺痛著。

  「她就是傻裡傻氣才可愛。」他拍拍她的肩膀,愛憐地哄著,擔心她聽了心裡不舒坦。

  「我看她這輩子唯一做對的事,就是把你拐到『富盛』來工作。」周紹德歎了口氣。

  「以前我一直擔心羽心是個女孩子,別說接掌『富盛』了,恐怕連出去上班都有困難,老是煩惱著這麼大的家業該怎麼辦才好?幸好,以後有你接掌。」

  「這一切都是董事長看得起我。其實羽心在『卓爾』擔任秘書時,工作表現頗為良好,只是平日您把她保護得太好了,反而讓她沒有表現的機會。」

  「以前我一直都很遺憾羽心的父母親走得太早,沒有留下一個男孩來接掌事業,現在能把『富盛』交給你,我就能安心地退休……」

  荊爾傑在她的耳畔低喃,要她趕快進房去沖澡,換上乾爽的衣物,然後,他走到周紹德的身邊,兩人坐在沙發上開始聊天,從『富盛』董事會的派系,聊到股票分析、經濟發展、國際情勢,每一個話題都不是她能插得上嘴的。

  她反而像個局外人,融入不了他們的世界。爺爺需要一個男人來接掌周家的事業;荊爾傑想要「富盛金控」來拓展他事業的版圖。

  而她呢?像是多餘的、不被期待的。

  她的心忽然緊緊揪在一起,失落地走上樓。

  羽心回到房間,沖完澡,換上乾淨的睡袍。吹幹頭髮後,疲憊地窩在被毯裡。

  受了一點風寒,她的身體發燙,冒著汗,但心卻冷冰冰的。

  很多時候,她都想努力遺忘荊爾傑說的那段話,漠視他是為了權勢和金錢而靠近她,然後繼續愛他,享受他的溫柔、他的寵溺、他的體貼……一直活在謊言裡自欺欺人。

  荊爾傑敲了敲她的房門,推開門板,走了進來,坐在床沿看著她整個人半縮在被毯裡。

  他伸手探近她的額際,感覺她的體溫。

  「體溫有點高,看,都是你愛做怪,現在生病要吃藥,高興了。」

  她怔怔地望著他,他溫柔的呵護竟像根針般,深深地紮在她的心裡,痛得她的眼底浮現了淚光。

  她竟懷念起以前他凶她、斥責她、冷落她的時候,起碼那個時候的他,是真實的他,雖然會令她難過,但起碼不會傷心。

  「全世界離臺灣最遠的地方,是什麼地方?」她輕輕開口問他。

  「如果就地球的經緯度而言,阿根廷位於南半球,剛好是在地球的另一端,應該是距離臺灣最遠的地方。」

  「阿根廷?」聽起來好遙遠、好陌生。

  「你該不會是想和我去那裡度蜜月吧?」他看著她一臉迷惘的神情。

  「那對你而言,世界上最遠的地方是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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