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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爺!」納蘭茉英吐氣如蘭地輕喚著他,細白的額頭抵上他掛著汗珠的額頭,「爺,你這是怎麼了?」

  「聽到家裡有刺客我心急。」康敬撇著嘴,孩子氣地哼道。

  「別瞞我。」

  「宋思凡,他不該來。」

  「爺,思凡哥哥可以說是茉英的家人啊。」

  「他跟你定過親。」

  「可是我最終嫁的是你。」

  「你們定過親。」他就是有心結。在他眼裡,宋思凡就是不折不扣的債主,隨時都有可能來討回他的茉兒。

  「爺!」她主動地展開雙臂摟住他,把小臉架在他寬厚的肩上輕聲地道:「爺不要吃思凡哥哥的醋好不好?萊英愛的人,只有爺你一個人。思凡哥哥是家人是兄長是手足之情,這是不一樣的。」

  「哼,你是這麼想,那個酸書生可不這麼想。」一直都是宋思凡有問題,他很篤定。

  「你真的誤會了!思凡哥哥也拿我當妹子看。」

  「我沒有,你們定過親。」

  這個冥頑不靈的傢伙!

  納蘭茉英忍住無力的心緒,緩緩地道:「納蘭家跟宋家淵源極深。我爹家道清貧,苦讀十幾年,一直無錢上京趕考。是宋家婆婆慷慨解囊,拿出五百兩銀子。納蘭家的興旺發達,我爹的官運亨通,都得益於這五百兩銀子。」即使她很不贊同康敬對宋思凡的無禮,還是捺著性子跟他懇談。

  「哼!」提到宋家,他就不爽。

  「就是因為宋家人有恩于我們納蘭家,才定下這門親事,這門親事,並非是兒女私情,只是納蘭家為了報恩。爺,請你不要想太多。」

  「茉兒,我相信你沒什麼,但宋思凡是什麼居心?他三番兩次到府裡來,肯定沒安好心,他就是想……」就是想來搶他的茉兒。

  「唉,爺,你這是強詞奪理。」她無奈地笑道:「茉英對思凡哥哥沒有男女之情,思凡哥哥也同樣的對茉英沒有非分之想,所以沒有什麼居心不良。」

  「我不信。」他一把摟緊身前的玲瓏身段,怨懟地反駁。

  「其實,茉英算是在宋家長大的。爹爹初入官場,四處奔忙,我娘顧不上我,就把茉英交給宋伯母看顧。思凡就像大哥哥一樣地照顧我,年深日久在一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我對於思凡哥哥來說,只是個小妹妹。」

  「什麼?你們還是青梅竹馬!」他好傷心,茉兒年幼的時光,都由那個宋思凡陪著,他好吃醋。

  看夫君又激動起來,納蘭茉英細白的手放在他的臉上,動情地撫摸著他新剃乾淨的鬢角,「宋家知道我要嫁來京城時,他們沒有生氣,也沒有責難,而是歡歡喜喜地送來了賀禮,那一天,思凡哥哥,很平靜地跟我話別,還囑咐我要好好做一個福晉,要孝敬公婆,體貼貝勒爺,還怕茉英做得不好,送了《女誡》給我。

  「他的所作所為根本沒有半點兒女私情。平日思凡哥哥最愛的只有書,宋伯母還一直擔心他這樣,是不是對女人沒有興趣了。」那次告別後,思凡哥哥不但沒有任何停留,還忙著回書院授課,根本是對她無心。

  「他老謀深算、深藏不露,他就是算計好了,讓你沒有防備,乘虛而人。」越說他的牙關咬得越緊。

  此時她真希望自己是個潑辣婦人,可以隨便又哭又鬧,大聲咒駡這個不開竅的貝勒爺!要是那樣,該多好,她就不用被氣得內傷了。

  忍住心口湧上來的火氣,納蘭茉英咬住手邊的帕角,重振精神。

  「看吧,你也沒話說了,大爺我說的都對。」

  康敬囂張地低聲咆吼。

  一定要忍住,殺夫是重罪,她抹了抹額頭的汗道:「爺,你相信茉英是愛你的嗎?」

  「我相信。」他就是信不過宋思凡。

  「是你的,誰也偷不走。」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瞧瞧自己一雙潔白細嫩的雙手,她真想把它們放在康敬的脖子上,收緊。

  「爺!好好善待茉英的家人好嗎?」

  「我一直都對茉兒的爹娘、大姐、二姐、大哥、二哥很好啊。」每個月他都會捎禮物回蘭州,茉兒娘家誰有難處,他都挺身而出,責無旁貸。

  「爺,謝謝你對茉英的家人好,可除了納蘭家,宋家人也是茉英的親人,請爺對思凡哥哥好點,茉英也答應你,不直接跟思凡哥哥見面,但思凡哥哥眼下有疾在身,居無定所,茉英還是會叫春媽過去照應。」

  「不許。」

  倏然,納蘭茉英的神情幽黯,眉頭緊緊打了一個結。

  楚楚可憐的形影,映在他的眼睛裡,喚起他的憐惜,「別皺眉頭,茉兒,不要傷心。」他拍著她的脊背,小聲地哄著,「我不該對你生氣的。都怪我不好,別氣別氣。」氣壞他的茉兒,他非殺了宋思凡不可。

  「爺,思凡哥哥要有什麼三長兩短,在京中有什麼閃失,茉英無顏面對兩家老人,請爺體諒。」埋在他溫曖的懷裡,她輕輕地懇求,希望得到他的理解。

  怒意慢慢消散,康敬鎮定下來,卻沒有響應她的懇求,暗中打定主意。只要宋思凡不在京中,一切都好辦!只要茉兒看不到那個男人,他們的矛盾就迎刃而解。

  善捕營的廂房裡,博卿和康敬都脫掉外罩的莽袍,坐在一起豪飲。

  「我說康敬,你幹嗎非勞師動眾地對付一個國子監的講書官?」

  「勞師動眾?宋思凡攪得我家雞犬不寧!」

  「喲,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欺負到你頭上?」博卿兩指壓開花生殼,倒出兩粒胖胖的花生仁放進嘴裡。

  「該死的宋思凡,他竟然敢送枸杞給茉兒。」

  「枸杞怎麼了?補身子啊!」

  「你沒聽說過『此物最相思』嗎?」

  「啊?那是紅豆。」

  「都是紅紅小小的豆子!」康敬嫉妒地低喝。

  「咳咳咳!」博卿太過驚訝,嗆了口酒道:「被……你害死了。」

  「難道我有說錯?」

  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博卿指著他好半天說:「我想宋思凡不是那個意思。」他確定康敬已經走火入魔了,哪有用枸杞傳相思的!

  「他還寫情詩給茉兒。」

  「嫂子不是向你解釋過了嗎?是她那兩個小姑娘寫來的。」

  「那是宋思凡的說辭!」康敬瞬間爆發,酒盅裡的酒灑了一桌子。

  端起酒盅,博卿道:「這麼好的酒,你別浪費了。」

  「博卿,我有一個辦法,需要你出手。」

  「唉,誰讓我是你兄弟,說吧。」

  「你不是有個包衣奴才放了外官,要去瓊州做巡撫是嗎?」

  「嗯,我叫那小子好好幹,等有點功勞,我再把他提拔回來。那地方,長年酷熱,瘴氣肆虐,地廣人稀,沒人願去當差,對他來說也是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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