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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身後飄來濃郁的香氣。康敬神色一黯,幽幽轉過身,見被豔色斗篷包裹嚴實的茹娜。

  濛濛的燭光照在健美的她身上,她妖嬈地走向他。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看來這府裡沒有秘密。」他冷冰冰地一笑。

  「表哥,茹娜都入府十年。最初你不也誇過茹娜嗎?還帶茹娜逛戲園子,怎麼這幾年待茹娜這般冷淡?」他四處出差辦事,本來也沒多少時日待在府內,不知從何時起,就算待在府中僅有的時光裡,他也老躲著她。

  「回去休息吧,別再囉唆。」他只是想來散散酒氣,卻遇上這個麻煩。康敬按住額角跳動的青筋。

  「表哥,皇上指婚,你不得不娶納蘭茉英。」

  一絲憤怒出現在茹娜臉上,「她不配。我,才配得上表哥。」

  「這話,你對皇上說去。」有點頭重腳輕的他閃到另一邊,舉步往外走。

  「表哥。」她沖上去,使出蠻力,從後面抱緊他,「表哥別走,我不要名分,我只要你。做不做福晉,茹娜不在乎,我只要你。」她來到京城,住在王府,從頭到尾只愛過文武雙全的他,而他卻越來越疏遠她,甚至到了忽略她的地步。

  「放手!」康敬厭煩地吼道。要不是顧念她是一個弱女子,他早就把她趕出鄭郡王府,任她自生自滅了。

  模糊視線適時地往下一看,抱住他胸膛的竟然是兩條光溜溜的手臂。

  茹娜扯下身上的披風,露出不著寸縷的健美嬌軀。

  「我不比那個女人差。」她死死地纏住他,大膽放浪地親吻他的側臉。

  康敬皮笑肉不笑地伸長猿臂,輕巧地把她推倒在腳邊,用沉默和冷漠應對她的挑逗。

  仰起頭,茹娜咬著唇,捕捉他的神情。她傲人的雙峰、結實的雙腿都暴露在他的面前,然而他並無半點欲念,甚至臉上還有濃濃的鄙夷。

  她不禁備受打擊。沒想到她放棄尊嚴,換來的卻是羞辱。

  「哼。」康敬轉身,絕情地說:「你已經看到了,我對你不感興趣,還需要我說些什麼嗎?」健碩的背影不帶任何感情地走遠。她做任何努力,對他都無效。

  晦暗的燈火中,茹娜蜷緊身子,神情扭曲地叨念,「納蘭茉英,你要死。對,你一定要死!沒了你,一切都會好,一切都會好……」

  明媚的春天來臨,萬物復蘇,晴空藍得像是一片寧靜的海洋,紫禁城三大殿宇上的澄黃琉璃瓦在燦爛的陽光裡閃亮。

  這樣的好天氣,預示著好兆頭。康敬怡然自得地邁出軍機處所在的景運門,天上流動的雲彩從他的頭頂上飄過。

  昨日深夜,居心不良的爾撒納順親王,聽信他和博卿的說辭,中了早設計好的圈套,以為准部頭領已戰死在南疆,預謀著偷偷摸摸地出京,奔回老巢,接掌準噶爾部的汗位。

  順親王帶著他的人馬和家眷,借著夜色掩護,剛走出德勝門外,就被康敬堵在半路上。天還未亮之時,順親王及其家眷皆被秘密押至天牢,等候皇上發落。此事敏感,怕影響前方的戰況,皇上下令封鎖消息。紫禁城內外,很少有人知道順親王已成為階下囚。

  一切都已結束,康敬如釋重負。他不用再流連花叢,夜不歸宿。

  是時候回家,好好陪陪他新婚的娘子了。自從皇太后七十大壽,茉兒人宮拜夀之日起,他就忙東忙西,幾乎以軍機處為家,兩個人根本沒時間碰面。

  好想她!那個溫和寧靜的女子,無時無刻不牽動著他的心。

  除了思念,他還虧欠她太多。為了任務,他迫不得已混跡青樓,而且是在他剛大婚不久。這種事落到任何一個女人身上,都很難以接受。

  但茉兒懂他,從不抱怨。

  他深深感念茉兒的信任和寬容。

  在疲勞的深更時分挑燈夜戰,每每是她的無怨無悔支撐著他繼續下去。

  不論任何時候,他都篤定,不管再累,茉兒都會為他點一盞暖暖的燈,等他歸來。

  今日,他打算暫且放下繁重的公務,趁著這個好天氣,早點回府,帶著茉兒四處散散心。這段時日真是委屈她了!

  茉兒從來不怨不恨,只是一味地溫柔待他,讓他更不能再冷落她。

  心裡這樣想著,康敬踏上四人抬大轎,返回鄭郡王府,準備給妻子一個驚喜。

  當他剛邁進寢房的東院,站在門口守著的雲草沒好氣地瞄他一眼,陰陽怪氣地對屋裡稟報,「貝勒爺詞來了。」

  「雲草,你這是……」他早已習慣茉兒的下人沒大沒小的派頭,然而今日好似有些不同,小雲草滿臉寫著討厭。

  「哼!」她黑著臉不理他。

  這小丫頭,好奇怪,平時可是見他就笑,今日是怎麼了?

  康敬愛屋及烏,不去跟雲草計較,帶著點不解,他邁過門坎,一抬頭便瞧見站在桌邊的納蘭茉英,正加快速度收拾鋪滿桌子的書信。

  「爺,你回來了。」春媽老練地上前請安,試圖擋住他往桌邊移動的步伐。

  「幾日不見,春媽功夫見長啊。」一味地賊笑,康敬腳下一變,利落地閃過春媽,來到桌前,抽走妻子手裡的一封信。「茉兒,有信也不拿給夫君看看。」

  他笑嘻嘻地展開信紙讀下去,一目十行越看笑容越僵,最後變得面無表情。

  「爺!都是些不實之詞,別往心裡去。」她上前,不改溫柔地牽起他的手。

  「別往心裡去?這是誰寫的信?居然說你揮霍無度,喜好奢侈之物,敗家無德招來謠言,還要親自來京裡教訓你?」

  「我遠在柳州的祖母,不知其中詳情,誤信了讒言,不礙事的。改明兒個我就寫信回去,讓老人家安心。」納蘭茉英拉著他的窄袖,引他坐下,「回來這一會了,還沒換下官服呢,先把朝珠取下來,讓茉英伺候爺更衣吧。」最近她收到好多親朋好友的來信,這些書信全都指向一件事,那些傳來傳去關於她的流言。

  「爺!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這事宮裡都傳遍了!」少不更事的雲草從門外探進身子,抱怨道:「我跟福晉入宮,你知道那些宮人都怎麼說我們福晉的嗎?」她抽泣兩下,眼淚在眼眶裡滾動。

  「雲草,別說了,快出去!」這個丫頭啊,真被她給慣得不成樣子。

  「讓她說。」康敬冷靜地按住妻子,抬起下巴,示意小丫頭繼續。

  「宮裡宮外那些人,說得可難聽了,一會說福晉敗光家財,一會又說福晉不討爺的歡心,還說你上青褸,是因為我們福晉不好,愛花錢,還在家裡大擺筵席。可是我們誰不知道我們家福晉有多溫柔賢良,嗚嗚嗚……」雲草像是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嗚嗚地哭了起來。

  一片黑雲飄上康敬的額頭。

  「聽說在蘭州的老爺夫人都擔心得不得了,害怕福晉被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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