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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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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說……太好了嗎?」她綻出一抹笑,可是眼淚也跟著落下,紛紛的,就像四月的梅雨。「我好痛……曹爺……有幾句話我怕我現在不說,就來不及了,唔……」她用力吸口氣,身子冰得就連她擱在他腕上的指尖,也成了青白色。 曹震不斷壓著她胸口。該死!為什麼血流個不停?「大夫呢?大夫還沒請來嗎?」 「已經派人去請了!」柯總管跟著跪在夏雲身邊,不斷加油打氣。「夏小姐,您千萬撐過去啊,您可不能有事!」 夏雲苦笑著,此時她已是拼著最後一點力氣,只因為有些話還沒說完。「曹爺,曹老爺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真的……沒有能力彌補……這一回,萬一我捱不了,柯總管,麻煩你當個見證,轉告我娘……我一點都不後悔……來到曹家……」 「我不准你死!」曹震反握住她手,臉上的表情,是所有人從未見過的激動。 兩行淚忽地從他眼眶掉下。 曹爺——哭了?! 這眼淚,是為她而掉的嗎? 她抬起虛軟無力的手,正好接住那晶瑩剔透的淚珠。感覺到那暖熱的淚珠,她綻出一抹絕美的笑。 能夠得到這兩顆眼淚,一切都值得了啊。 「還有句話……我一定要說……」她再咳了一聲,聲音已細若蚊蚋,非得要貼在她嘴邊才能聽見。 曹震看著她點頭。 「我喜歡你……曹爺……我喜歡你……」 最後一字說完,她又嘔了一口紅血,被他緊握的小手,陡然滑落。 「夏雲!」曹震驚喊著。「不——」 都是他的錯,全都是他的錯。 呆立在自個兒房門外,曹震木木然地看著婢女們來回跑著。大夫已在房裡,正吆喝著大夥兒抓藥熬藥。「碧漪堂」遠,曹震不想多搬動夏雲,遂把自己房間讓了出來。 直到此刻,他腦海中猶然記得那紅血不斷外冒、染濕了她衣襟的畫面。還有她的手,又小又涼。他頭一次感覺生命如此纖弱易逝,任憑他怒喊著「不要死」,依舊沒辦法讓她睜開眼來。 他還記得她昏厥之前說的那幾句話,她說她喜歡他——他手裡捏著她特意繡給他的香囊,雙肩不住地顫抖。 「你不能有事……」他望著門扉喃喃說著。「你還得醒過來親耳聽我說上一句喜歡。」 在這一刻,他承認了,他喜歡她,他愛她——哪怕曹夏兩家之間還存在著難解的恩怨,他也不在乎了。 人為什麼非得要落到難以回頭的地步,才會明白什麼事才是最重要的?對現在的他來說,最重要的,已不是當年對爹的承諾,也不是報仇,而是夏雲活著。 他相信爹在天有靈,瞧見夏雲飛身擋下那一刀,也該覺得夠了。一命還一命,不管她爹生前對他們曹家做了多不好的事,在此刻,應該打平了。 只是我還有機會,對她親口說上這幾句話嗎? 晶瑩的珠淚再一次滾落,就掉在他手上枝葉蔓卷、栩栩如生的萱草繡上。 男兒絕非無淚,只是未到傷心時。 折騰了半天,大夫還沒出來報訊,柯總管倒先把夏雲她娘給請來了。 來龍去脈,夏母已先聽柯總管說過,夏母一聽見女兒交代,說她不後悔過來曹家,差點哭暈了過去。 夏母明白,女兒這一句話,除了不希望曹夏兩家糾葛再添一層之外,更也是希望她不要因此自責。 我那善良溫柔的好女兒啊——夏母一來到曹震面前,好似已明白他懊悔不已的心情。夏母沒說出任何責備的話語,只是緊抓著帕子默默哭泣。 「夏夫人不罵我?」曹震啞著聲音問:「是我自尊自大、任性妄為,才會造成現在的局面……」 「千怪萬怪,只能怪夏雲她爹。」夏母抽泣著說。「我們家雲兒,從小就一直希望能彌補她爹當年犯下的錯。這不僅是為了你們曹家,也是她爹死前的遺願,只是……」夏母捂住臉。「我沒想到她會用這方式彌補,我的傻雲兒啊——」 「夫人——」跟著夏母過來的婢女也是雙眼通紅。在夏家,除了夏雲同父異母的哥哥——夏揚之外,無一不喜歡夏雲這個小姐。 一聽到她挨了一刀性命垂危,每個人都哭了。 就在這時,房門開了。 曹震一個箭步奔過。「大夫,雲兒她——」 「曹爺,老朽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大夫搖頭,那憂戚的表情,只差沒說出「凶多吉少」四字。「現在只能看夏姑娘的造化了。若傷口能癒合,自然沒太大問題,怕就怕她身子太虛,熬不了……」 曹震陡然一驚,想起她一直按他吩咐,每日喝著不易懷上孩子的涼藥。 他雙手捏得死緊——萬一夏雲熬不過這一關,他難辭其咎! 「不能再想想其它辦法?還是大夫您需要什麼藥材,您儘管說,我一定想辦法弄來!」 大夫拍拍曹震肩膀表示安慰。「我知道我知道,您先定定神,我已經交代好丫鬟,每過兩個時辰就喂一次藥,您就暫且耐著性子等等看情況,好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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