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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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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自家總管來到跟前,他才發現自己竟看她看傻了眼。 他表情不悅地轉頭。「有事?」 柯總管一揖。「夏小姐在問,她行李該擱在哪裡?」 曹震心想,照理說,他應該馬上叫人把她行囊丟出去,才合乎自己報仇的心願,但一想到她直入虎穴的勇氣,到口的話他突然收了回去。 「『碧漪堂』。」 柯總管愣了會兒,才點頭說是。 柯總管所以做出這反應,全是因為「碧漪堂」是曹家大宅最美的一處,前庭後院全部植滿梅樹。一到三月,滿院子粉白的梅花襯著前頭一方池水,景致何等嬌媚? 「碧漪堂」配上花容月貌的夏家閨女,當然是美人美景,相得益彰。但一想到夏家與曹家的嫌隙,柯總管難免多了揣測。 只是曹震心思本來就詭譎難辨,柯總管是曹老太爺生前找進來的幫手,在曹震身旁跟了七、八年,至今仍不敢說已摸透了主子的脾性。 柯總管領著下人,不到半個時辰,已經把夏雲安頓好。 「柯總管。」夏雲喚道:「我真的不需要去拜見你們家少爺?」 「少爺沒說。」柯總管也很為難。時辰已近正午,他剛才派人去請問少爺,需不需要幫夏雲備膳。可下人尋了一圈回來,說道少爺出去了,也沒留下隻字片語。 依禮,柯總管是該幫忙打點吃食,但夏雲身分特殊,不得主子意見,他實在不敢莽撞行事。 曹震性嚴,雖從沒當著下人的面吼過一句什麼,可宅裡人一想起他,總是戰戰兢兢,生怕自己有半點不對。長曹震十來歲的柯總管也不例外。 左思右想,只能先躲著不見。活像要把夏家主僕囚在「碧漪堂」一樣,柯總管一領人離開,就再也沒人靠近「碧漪堂」一步。 過了正午,夏雲的婢女蟠桃擔心她餓著,忍不住發難道:「都這麼晚了,曹家人怎麼還沒送午膳來?」 夏雲安之若素,渾不覺柯總管的怠慢不合常理。 早先柯總管把她領來「碧漪堂」,她還慌了一下,擔憂曹震在打什麼主意,這會兒不給她們飯吃,她反倒安心了。 沒道理禮遇我這個仇人之女嘛!她這麼想著。 「別指望他們了。」她從衣箱裡取出一袋核桃,又到庭裡尋了顆結實的石塊,砸碎了殼跟婢女分著吃。 她昨晚上愁煩了一夜沒睡好,也想了無數個法子,希望能避過娘吞吞吐吐提及的「那件事」。或許是自己太過天真,但她確實還存著希望,說不定在她有意彌補之下,曹震會慢慢改變心意,放下對夏家的仇恨。這樣一來,她就能重回娘身邊,繼續跟張總管一起打點繡坊的工作。 繡坊有忠心耿耿的張總管幫忙,她很放心;但她不放心娘,知道娘肯定會因為她來曹家,而吃不下睡不好。 而她最不擔心自己,她總是覺得,世上沒什麼事情改變不了,只要有心,加上耐性。 至於幾頓飯沒吃,這等事她還沒放在眼裡,就等曹震出招了。 邊吃著核桃她一邊忐忑,只是情緒沒流露在臉上,不知道自己想的主意,能否教曹震接受? 希望行。 應該、或許……行得通吧?望著窗外旖旎的風景,她只能這麼鼓勵自己。 當天傍晚,曹震自繡坊回來,柯總管趕來詢問,才知她餓了一頓沒吃,心頭不期然又是一抽,惱得他眉心緊皺起。 他自忖,怪了,不過是個夏家人,不過餓個一頓,他幹麼覺得心疼?! 「少爺的意思是?」 「我沒說過不給她飯吃。」曹震冷然地答:「要傳出去讓外頭人知道,還當我們曹家窮到連碗飯也供不起。」 「是。」挨駡的柯總管一縮脖子。「小的立刻把晚膳送過去——」 「倒也不用。」曹震阻止。「先回答我,那個夏雲一下午沒派人來找過你?」 「回少爺話。」柯總管恭敬地回。「整天『碧漪堂』安安靜靜,連點聲音也沒有。」 當真不怕餓?曹震動念,想看一看夏雲在「碧漪堂」做些什麼。「你下去忙吧,我再派人叫你。」 「少爺今晚在哪兒用膳?」 「送到『碧漪堂』。」丟下這話,曹震轉身離去。 掌燈時分,曹家下人沿路掛起燈籠,梳洗過後的曹震換上乾淨的靛青緞袍,悄聲來到「碧漪堂」前。 「碧漪堂」窗門洞開,遠一眺便能看見夏雲伏著頭,不知在做些什麼。她身後,坐著她帶來的貼身婢女,大抵是閑得發慌,正有一下沒一下打著瞌睡。 幸得穿著一身暗,曹震靠到窗邊一望,才知她在描圖。 從他方向望去,猶然可見覆在白綾下的睡蓮圖,她手上的炭條輕掃,一枝枝沒顏色的蓮立即盛放在白綾裡邊。 直到見了她的手藝,他才明白夏家織繡聞名退邇的原因。 望著她微掩在墨黑髮鬢下的秀麗耳廓,他突覺遺憾。若她是別人家的閨女,單憑她這一手畫工,就足夠讓他派上八人大轎風光娶她進門。但可惜,她姓夏,不得輕饒! 一想到爹死前的心願,他心腸不由得硬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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