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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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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醒來啊,紅萼……」他輕輕拍搖她臉頰,幾乎快奪眶的眼淚將他眸子熏得又刺又疼。他不敢想像她真的就此長睡不醒,他——怎麼原諒自己! 「紅萼,求你,醒一醒——」他心裡呐喊著,求她別那麼狠心! 幾人又壓又按忙了好一陣,就在俞陵春嚶嚶的啜泣聲中,原本躺臥不動的紅萼突然有了反應。 她顫抖著身子連連咳出腹中的湖水。 「啊,紅萼醒了,醒了醒了!」俞陵春抓著紅萼軟綿冰冷的小手拼命地搖著。「紅萼,你對春姊眨眨眼睛,聽得到我聲音嗎?」 紅萼打開眼睛,好半天才認出眼前幾張焦急的人臉。一個是春姊、一個是春姊的夫婿、一個是——滿臉淚水的天鶴。 她眼珠子停在他臉上。 他哭了。他怎麼會哭了呢? 她朝他伸出手,兩行眼淚同時自她眼角滑下。太好了!原來她還活著,她還沒死,還能再多看他一會兒。 「紅萼。」韓天鶴不顧鄰旁還有俞陵春他們,輕輕將她冰涼的右手合握在雙掌中。他到現在還是一身狼狽,只是肩上多披了塊布巾擋風。 「我們先到外頭去吧。」見有情人癡癡凝望著彼此,杜宜軒識趣地拉著妻子離開。 自知理虧的王大盟一直眼巴巴站在船艙外邊,就拍紅萼有個萬一。 方才人一救起,韓天鶴只是淡淡看了王大盟一眼。王大盟知道他的脾氣,身為錢莊少主的他,不可能跟往來客人惡言相向,但看他臉色,王大盟知道,兩家多年的交情,至此就算是斷了。 踏出船艙的俞陵春,一見王大盟的肥臉就有氣。 「你還杵在這兒做什麼?是不是想等我一狀告到你爹面前,說你光天化日調戲良家婦女,還把人推落水去?」 「姑奶奶姑奶奶,我知道您這會兒看見我一定覺得我礙眼,我也真的是有錯。」王大盟連連搧著自己耳光。「我站這兒只是想問一句,紅萼——她沒事吧?」 剛才王大盟一聽見韓天鶴喊俞陵春名兒,就想起她來了。俞陵春娘家也是杭州城有名的殷實之家。王大盟家賣的是南北雜貨,平素受她們兩家照顧頗多,這會兒一口氣得罪兩個老主顧,回頭他爹見了他,不狠狠刮他一層皮才怪! 王大盟現在一心巴望著紅萼快醒過來,他日後好備上厚禮,親自磕頭謝罪,好消三人怒氣。 俞陵春橫眼。「紅萼是你叫的?」 「對對對,」王大盟連聲說。「我冒犯我冒犯,我應該喚她阮姑娘才對。」 俞陵春一哼氣。「紅萼暫且是醒了,有沒有什麼岔子還不曉得。王大盟,王少爺,我這會兒說的話你給我記清楚了,要是紅萼身子有任何一丁點不對,你等著看好了,看我不把你身上這層肥油刮下來,我就不姓俞!」 俞陵春真冒了肝火。她自認年長紅萼幾歲,理當保護她才對,沒想到保護不成,還差點害得人家香消玉殞,這口氣不好好跟王大盟算,她咽不下去。 「姑奶奶——」王大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苦著臉瞅著俞陵春與杜宜軒。 最後還是杜宜軒出聲斡旋。「好了好了,你回你船上去吧。要真發生什麼事情,你放心,肯定少不了你的——」 艙裡艙外隔著薄薄一道牆,艙外的爭執,艙裡人一字不漏聽得清清楚楚。紅萼方醒,還沒餘力說話,只能拿一雙眼瞅著韓天鶴。 眼睛每一眨,就是一顆眼淚。 「別哭。」他一臉心疼地湊在她面前,手指細細梳攏她濕透的發。「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謝天謝地,謝謝老天爺沒把她給帶走! 紅萼想說但出不了口,她這不是難過的眼淚,是喜極而泣。 她從不曉得,原來能夠張開眼睛、能夠呼息,還能夠看見他,是這麼幸福的一件事。只是再回想她先前想的,姑娘家大了為什麼非得要成親的疑問,只覺得可笑。 人能活在世間已是件希罕的事,像她剛剛掉進水裡,一口氣喘不上,命就沒了,哪還有什麼成不成親的問題。春姊說得對,她是庸人自擾,自恃有人疼她憐她,她才會驕矜地想著未來的事。 而忘了最重要的,是眼下那一刻。 在鬼門關前轉了這麼一回,她總算明白,她心裡還有許多庸人自擾更重要的事情未做,像好好孝順爹爹,以及親口對天鶴說出一句喜歡他。 要是這兩件事都做到了,再考慮將來也還不遲。 她現下明白了,自己將來最想做的,是當眼前人的妻子,一輩子看著他伴著他,直到老天爺再把她性命收回去那一刻。要是沒做到這點她就死了,她會死不瞑目的。 掙扎著,她張開嘴無聲喚了他名:「天……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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