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珈 > 獻身修羅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滾!再也不要讓我看見你們!」宮殘月將青衫男子往地上一丟,六人隨即倉皇逃離。至於宮殘月,則是拋下被鮮血弄汙的集情劍,開始沿著溪岸快跑。

  「天音?!聽到我聲音了嗎?我是殘月——」

  黑夜中,只聞一聲聲顫抖的呼喚,在黝靜山林裡,餘音嫋繞地回蕩著。

  「媽啊!惡鬼又來了!」

  宮殘月已是第三次來到這鞍腳村,只是不管他造訪幾次,村民們見到他的反應一直不曾變過:厭惡、懼怕、逃避——每當他趨前想問他們問題,原本群聚在一起談天說地的村民便會一哄而散,惡劣點的,甚至還會撿拾石頭土塊丟擲他,一心想將他趕開。

  「不要抓我,媽啊——」來不及閃躲的村民最後仍是被宮殘月給追上。村民們嫌惡他,宮殘月怎不知道,但事關天音安危,他不得不向他們打探消息。

  宮殘月一臉悲傷地望著村民驚恐不安的表情,軟聲問出村民們早已不知聽聞多少次的問話——「請問村子裡有沒有人曾在溪裡救上一名姑娘,她當時身著白衫,年約十七、八歲……」

  「沒有沒有,臭惡鬼,你到底要問幾次才願意放棄!」村民答話之後,急忙轉身躲進屋裡,將大門緊緊閂了起來。

  自天音失足落水那日,宮殘月天天四處搜尋天音。一整個月,他幾乎沒什麼吃也沒什麼睡,全部精神就耗費在打撈與遊蕩上;甚至就連失足落水的無名女屍,他也懷抱著最壞打算前去指認。

  「怎麼可能會憑空消失不見?」宮殘月臉埋在寬大的掌裡喃喃自問。

  接連數日的疲倦輿失望已將宮殘月折磨得不成人形,衣衫襤褸不說,他還因少吃少眠而瘦得形銷骨立,每回進溪裡打撈,都得再三提醒自己不能仰頭倒下——天曉得他多渴望雙眼一閉,尾隨天音沉入湍急的河水裡。

  此身已為情有,又何忍死耶——常隸那兩句話說的對,可是沒有天音的世界,他何能獨活?

  支撐著宮殘月不放棄的信念,便是他與天音上山當時,她甜蜜蜜的提醒——

  「我相信我等的那個人就是你,不管我們之間發生什麼事,我們一定會找到彼此。」

  人活見人,人死見屍,未見天音屍體一日,宮殘月便堅信天音一定還活著。他答應過她,只要她活著,他決計不能將她拋著,胡亂求死。

  宮殘月失魂落魄地晃出村落,直到不見他身影,才見兩名青年自屋後走出。

  此二人姓崔,個兒較高的是哥哥崔成,個子矮的是弟弟崔功。

  「大哥,瞧惡鬼那個樣子怪可憐的,我看我們還是告訴他實情……」

  「笨蛋!虧你還是我弟!」崔成猛一敲弟弟腦勺。「你忘了你剛喊他啥名!『惡鬼』耶!像曼殊那麼漂亮的姑娘,怎麼可能跟他扯上關係……」

  崔家兄弟口中的「曼殊」,便是殘月苦尋不至的天音。那日天音自上游被溪水沖下,剛好被眼前兩名青年救起。因落水時撞傷了腦袋,天音醒來之後,竟全然忘了她自個兒姓名,也忘了她為何會跑到馬鞍山上,甚至還失足落水。

  因為崔家兄弟救起她時,發現她身上夾了幾片曼殊沙華的花辦,於是便將她喚作「曼殊」。經過一個月的休養,曼殊的外傷是已痊癒,只是先前記憶,仍舊記不太清楚。

  「我可警告你!絕對不可以把曼殊的事情跟外人提起,你若不小心洩漏,看我怎麼對付你!」

  哥哥喜歡曼殊,所以在救起她當時,早已動了私心想將她留在身邊。崔功怎麼看不出兄長那點心思,他唯唯諾諾地答允。

  宮殘月離村的同時,天音剛好也正步出崔家大門,她打算到屋後的樹林裡走走。不知怎麼搞的,自身體痊癒後,她很喜歡往這林子裡跑。只要身處在這片林子裡,一股安全感便油然而生。

  天音立在林徑中央,仰頭享受著林蔭間篩下來的天光。太陽將她整個人曬得暖呼呼的。

  「該到菜圃裡摘點野菜回家了。」天音喃喃自語地垂下頭,正待轉身,林道間突然跳出只雪白小兔,只見它搖著長長的耳朵,鮮紅色的眼睛友善地瞅著天音看。

  「不能到這兒來噢!」天音出聲趕著。崔家兄弟可是村裡有名的獵手,若被他們瞧見家屋旁邊有野兔出現,不當場拿弓箭射死它才怪!

  可說也奇怪,不管天音怎麼噓它,白兔就是不走,甚至最後還咚咚咚地跳到天音面前,捱著她腳休息了起來。

  「我還真是頭回見到這麼親人的兔子——」天音沒轍地歎了口氣,彎下腰將白兔抱在懷裡。那絨絨的觸感引來她幾聲輕笑,隨後便見她舉腳往前走。

  她打算將它帶離這危險地帶,至少,不用那麼快地見它喪命在崔家兄弟的弓箭底下。

  走著走著,直到確認距離崔家夠遠,天音這才將白兔往樹叢裡一放。可白兔卻停在原地定定地望著天音,天音驚訝地皺起眉,覺得這兔子似乎想告訴她什麼。「你——是想要我跟著你嗎?」

  白兔想當然不會說話,它只是安靜地搖搖雪白的長耳朵,匆地往前跳了兩步,然後又停下腳步回頭望著天音。

  天音愣了兩秒,終於敵不過心底的好奇,跨步跟在白兔身後。

  「你到底想把我帶到哪裡?」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