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珈 > 獻身修羅 | 上頁 下頁


  宮殘月炯亮的目光隨著天音的舉動而移動,一待她處理好傷口,轉身收拾攤開來的藥箱時,他突然朝她撲來。

  「啊!」黑影襲來的瞬間,天音下意識張嘴低喊。她還以為自己一定會撞到一旁的藥箱,但卻沒有。

  宮殘月早在她身體往後躺倚的同時,以手護住她後腦翻身,此刻兩人正面對面地側躺在微濕的泥土地上,他的右臂竟還枕在她肩膀下方——兩人身體竟契合得天衣無縫。

  天音驚訝地瞠大雙眸瞪著宮殘月,還來不及張口問他想做什麼,宮殘月已一個俯身,張嘴啃咬她柔嫩的頸脖。

  宮殘月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更不知道什麼叫吻,往日主動投懷送抱的女子們,也都只貪圖他的勇猛,從沒人教過他何謂輕柔蜜愛,他在她們身上學到的,只有強靠蠻力的侵略與佔有。

  被宮殘月如此蠻橫地廝磨啃咬,自然弄痛了細緻纖弱的天音,發現掙脫不開他懷抱,天音只好哭泣求饒。

  「好痛!不要這樣……你弄痛我了……」

  隨著天音的掙扎,兩滴熱淚陡地灑落在宮殘月頰邊,感覺就像盆冷水,驀地澆熄他驟起的欲念。宮殘月抬起眼眸,只見天音一臉驚懼地悄聲啜泣,而她臉頰與脖子上柔嫩的肌膚,滿是被他粗魯啃紅的瘀痕。

  「對不起……」驚覺自己弄傷了她,一個如此細緻溫柔的小女子,理智霎時湧回他的腦袋,兩道濃眉倏地擰緊。

  他退開身子,苦惱地望著仍垂頭抹淚的天音。他覺得自己罪該萬死,更覺得羞愧丟臉。他怎麼會因為一時衝動,忘了平時不與外人接觸的戒律?

  搖搖頭晃掉腦中的昏眩,宮殘月啞著聲音說道:「該做的事你都做了,今後你不用再過來了。」

  「這怎麼可以!」聽聞他的拒絕,天音趕忙抹抹臉上淚痕,倉促地從地上爬坐起。「你現在正需要人照顧,我怎麼可以丟下你不管!」

  宮殘月回眸瞪了她一眼,惡聲反問:「你不怕我侵犯你?」

  天音嚇得身體一縮,方才他粗魯舉動的證據,仍在她頰邊頸上剌痛著。但是要因為這樣而拒不再醫治他,天音搖了搖頭。「我會怕,但就算這樣我還是沒有辦法丟下你……」

  瞧著她怯生生的眼瞳,宮殘月再一次發覺自己的莽撞粗魯——他生平最厭惡這種差人一等的感受,這也是他躲進山林不再與人接觸的主因。理智告訴他應該拒絕,就像當年的他毅然決然拋下所有親情的牽絆,可不知為什麼,或許胸上的傷口、或是身體的高熱,又或是天音的溫柔,截去了他離去的念頭。

  宮殘月眼眸一閉,耳畔依稀響起大樹轟倒的聲音——那是常年砌築起來的心防瓦解的聲響。宮殘月發覺人稱「惡鬼修羅」的自己,竟敵不過一雙濕潤大眼的睇望。

  宮殘月高張的氣焰突地滅掉,現下的他,就像天音先前救回的野狼一般,溫馴服氣。老子說「柔能克剛」,看他表情,似乎真是這樣。

  「不會了。」宮殘月啞著聲音說道:「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冒犯你。」

  「你意思是說……我待會兒還能再過來?」天音小心翼翼地探問。

  宮殘月面露惱怒地瞪了她一眼,但從他不再說不的反應中,天音猜出他的答案應當是「好」。

  「太好了!」天音面露喜悅笑容,在宮殘月還來不及做出回應之際,她已然欺近身體,伸手試圖要攙扶起他。

  宮殘月惱怒地皺起眉頭,還來不及拒絕,天音已幫自己舉動作出解釋。「我只是要攙你到桌邊坐著。」

  瞧她一臉無辜的表情,再加上她脖子臉頰上的紅痕,宮殘月發現自己實在說不出一句「不要」。

  當真被她吃定!宮殘月臭著臉瞪視身旁的小身影,雖說他表情極不甘願,但歷經十多年排斥所有人的生活之後,宮殘月能夠隱忍著不情願讓天音碰觸,已實屬難得。

  天音將宮殘月攙來椅邊坐下後,忙開始整桌布菜,可手一捧起那已變得溫涼的雜糧粥,她眉眼間瞬間染上濃濃的挫敗。「剛應該一進來就先讓你喝粥的,看這會兒粥都涼了……」

  天音還在嘟囔不好吃時,宮殘月已然接過她手裡的大碗,唏哩呼嚕幾口便將粥喝得乾乾淨淨,然後是蛋跟涼掉的炒鮮菇,同樣沒兩下便被他掃進肚子裡。

  宮殘月不會說什麼好聽話,所以他直接以行動證明,在他吃來,涼掉的冷粥與配菜,仍舊同樣鮮美可口。

  「哎呀!我忘了告訴你。」直到他全吃光之後天音才猛地記起,剛才宮殘月喝掉的粥裡,有一半是她的早膳。「我也還沒吃飯。」天音尷尬一笑。

  啊!宮殘月倏地一愣,只見他一臉詫異地望著眼前早已空空如也的大碗。

  「沒關係的。」天音安撫地拍拍他肩膀。「反正我也得回屋裡幫你煎藥,我自己再做一份就好。」

  話說完,天音即要轉身,但宮殘月卻突然揪住她衣袖。

  天音詫異地轉過身來。

  「這個——」宮殘月突然掏出他藏在褲腰裡的破荷包,一把全部丟到天音手裡。「你看你需要多少,自個兒拿,不用客氣。」

  就之前的印象,宮殘月發現世間人好似都很喜歡白花花銀兩,心想天音應當也不例外。他無以回報天音的善良,所以只好拿最世俗的銀兩,用來回報她的好意。

  沒想到天音卻搖搖頭,微笑地將破荷包塞回宮殘月手上。「這你自個兒留著,我昨天收了你五兩銀子,已經夠了。」

  宮殘月困惑地望著她手疊在他掌上的樣子。在他黝黑大掌的對照下,她的手,格外顯得白嫩又小,仿佛他一個張嘴便能將她一口叼走。

  她跟其他人不一樣,她沒那麼喜歡銀兩……宮殘月望著天音拾掇的背影,邊將這個發現輕輕地納入心底。

  「累的話記得多休息,我這就回去煎藥。」拎起藥箱子,天音微笑地看著宮殘月吩咐。

  宮殘月照例不回答。

  天音往前走了兩步,之後突見她停住腳步,一臉不放心地回頭補了句話:「一定要等我回來喔!」

  原來,她是在擔心她前腳一走,他後腳就會跟著離開。

  宮殘月的唇畔,浮現一抹微乎其微的微笑。

  「嗯。」一句回應突然間從宮殘月嘴裡吐出,腦子還來不及思索這麼做到底是好或壞,但眼一瞟見天音驀地勾彎起的唇角,他突然間發現,這種感覺,其實也不算太壞。

  假如他的回應能夠換得她開心的笑容,宮殘月心想,下一回,他或許會嘗試再多說點話,就當作是——回報她。

  天音再一次進來山洞,宮殘月已經病得無力再張開眼睛看她。方才被他豪氣吃下的早膳已全數嘔出,雖說宮殘月自個兒掘了上蓋住那嗯心的嘔吐物,可是那股酸酸難聞的氣味,卻始終殘留在偌大的山洞裡邊,怎麼驅也驅不散。

  天音當然注意到了。

  她將背在背上的竹簍放下,端出煎好的湯藥喂宮殘月喝下。

  竹簍裡裝的,是些煎藥的陶碗與藥材,她本是打算留在這兒照顧他。不過一瞧他病得氣息奄奄,而這洞裡氣味又是如此驚人——不成!她一定得回村裡找人過來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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