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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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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這樣對望著,用從來沒有過的仇視目光。手腕上的血跡變成了暗紅色,身體青紫鮮明,她抱緊了自己的身體,冷得瑟瑟發抖,唇齒打戰。 那夜,譚展飛就這樣陪她坐到天亮,他們中間,隔著一個座位的距離。天亮的時候,譚展飛說:「我早上八點的飛機去香港,你母親醫院那邊我都已經幫你打點好了,如果你想離開,三天后的高考,努力吧。」 他整好了衣領,蹲下身來抬起她的臉,昨天還是禽獸面孔的男人在穿戴整齊之後儼然一副謙謙君子,秦漫月一度迷戀過他這張臉,可是如今,他的臉變得如此可怕。 他拉過她割腕的手,拿棉花棒蘸水清洗傷口,再用紗布纏繞起來。 「我可不希望你就這樣死了,那麼我該多無趣。」他的臉靠過來,秦漫月厭惡地轉過頭。他的唇落在她的臉上。 「再見,小公主,我會想你的。」他笑得陰森。 房門重重關上,秦漫月望著眼前這個只有六十平方米的小屋,終於開始放聲大哭起來。 高考的那天,秦漫月穿著一套碎花的長衣長褲坐在考場裡,手臂和身體上的淤青傷痕時刻提醒她,前幾日譚展飛的獸行。 她只有一個信念,她要考試,她要離開安海,她絕對不能死。 她要帶著小七和父親的遺願,為他們,好好兒地活下去。 光陰如箭,一下子就快到二十一歲了,仿佛十八歲還是昨天的事情,那個被譚展飛淩虐的秦漫月又回來了。 好幾個夜晚,她站在陽臺上,想著那些可怖的曾經,俯身抽煙,月光下荷花池的水是濃濃的綠茵,水草糾結成可怕的絲線,纏住她的雙眼。 她想過死。 死了就能見到小七,和他一起在太平的國度過著美好的生活。 可是她不能。她記得父親在咽氣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千萬不要死,我秦正天的女兒,絕對不能懦弱地死去。 這是那個帶給她一生傷痛記憶的父親最後的遺願。 不能懦弱地死去,那麼就懦弱地活著。從小到大,秦漫月就不是一個有志氣的孩子,母親的嚴苛管教讓她凡事唯唯諾諾,父親的花天酒地讓她感到冰冷,而後母親的瘋傻讓她一下子看透了這個世界的醜陋和陰暗。她自暴自棄,不服管教,任意妄為,她遇到了譚展飛,和他曖昧糾纏,她以為這是一場刺激的遊戲,是她從小到大做過的最叛逆的事,沒想到,終究引火自焚,失去一切。 這是她的報應,報應她長久以來的荒誕,報應她遊走在兩個男人之間。她活該得不到小七單純的愛。 3. 海邊的別墅,木頭搭建的小樓,門上刷了極淡的藍色,推門進去,天花板上垂墜而下的白色流蘇,壁燈忽明忽暗,洋派、復古的複式小房。 譚展飛在煮咖啡。 這套房子的格局,完全按照安海那套六十平方米的房子設計的,裡面的擺設、傢俱、窗戶邊的黑色鋼琴,所有一切都和安海的小房子如出一轍,那是他在安海買的第一套房子,半複式房,大大的落地窗,黑白色的傢俱。客廳放一台黑色鋼琴,太陽升起的時候金色的光線沿著鋼琴的線條流瀉光影。 那是他母親口述過的房子,等他實現的時候,卻再也不見母親的笑容。 秦漫月每次去,都喜歡在房間裡赤著腳跳舞,細密的陽光中,她的裙裾飛揚如絲,讓他花了眼,她撒嬌地跑過去抱住他的手臂,高興地說:「我喜歡這裡,多溫馨呢。」 每一次譚展飛和秦漫月一起在那套房子裡,仿佛看到了小時候和母親顛沛流離的希冀,母親拉著他的手說:「以後我們有錢了,買一套房子,黑白相間,陽光充沛,客廳的地板可以跳舞。」平日刻薄暴躁的母親,只有在提起未來的時候才緩和一點點臉上的戾氣。所以那套房子,裝就了他所有的願望和夢想。那是途經二十多年漂泊的一個歸處,一個他一直渴望安定的家。而秦漫月呢,在他心中,就是家的溫暖。 他捏她的臉,說:「以後賺大錢了給你換大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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