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一次飛翔(33)_呢喃的火花

三十三

　　那棟房子，不知是哥特式還是巴羅克式的建築，那裡傳出女孩子壓低嗓子練聲的聲音，低低的直抵達我的心口，像船駛進了港灣，浪花輕輕的拍打著船身，一下一下，充滿韻律。有海鷗在天空裡飛行。

　　有一個女孩打著雨傘，手裡抱著大大的曲譜從那三條凳子前走了過去。

　　是舞蹈班的學生下課了，那群男生女生穿著黑色的緊身舞蹈服，胸前有一個大大的飄逸的白色"舞"字，他們高興的在雨絲中叫著，旋轉著柔軟的軀體，帶著輕快的腳步從我們的面前走了過去。

　　小樹林裡有一根高高細細的路燈，黑色的支杆上有五個圓圓的白色燈泡，燈已經亮了，散出淡淡的光，在雨中有彩虹的顏色。

　　末未站在鋼琴樓下，鋼琴樓是圓柱形的建築，她指著上面的一個窗戶，窗戶裡有一個女孩正在彈著鋼琴，她和我說，以前她就在那裡，老師彈著鋼琴，她在唱歌。

　　她說，"你可能不會想像出那是怎麼樣美好的時光，比任何時刻都美好，那個時候，我的心中只有歌聲。"

　　她微微閉上眼睛，我聽到她有在哼那首極其熟悉的曲子，她的聲音很沙啞。月亮開始爬上樹梢。她睜開眼睛對我說，"小西，聽到了嗎？我又能唱這首歌了。"

　　我看到她的眼角有點潮濕，"這是我的鋼琴老師寫給我的歌。她說，只有愛，才能讓音樂變得動聽。小西，小傑跟你說過的吧，我的鋼琴就是他的媽媽。我是多麼羡慕她啊，為了遲到的真愛，可以放棄一切。這就是她的音樂吧。小傑那時候是個多麼單純的孩子啊，他說他愛我，其實我知道，他愛的只是那個時刻，不僅僅是因為我，還有他的媽媽，還有那天的陽光，他再也不會愛我了，再也不會。他總會明白的，他只是在找那個讓我覺得幸福的下午，他，我，和他媽媽。"

　　這一天，我記得末未和我說的所有，我記得她穿著白色的裙子，走在我的身邊，像兩年前的一個夢。

　　末未和我分開的時候，她問我，"小西，那個藍雪非，她，好不好？如果她沒有離開，你真的願意，一直和她在一起？"

　　落雨倉皇。

　　第二十章　鏡子兩端

　　我常常這樣想像我們的未來。

　　我們住在一個空房子裡，有背靠背的兩面鏡子，我坐在這邊，你坐在那邊。

　　我們都太容易看清楚自己，眼神裡的閃爍不定。

　　於是我們相信，鏡子裡的那個人，跟自己左右相反。

　　然後那兩面鏡子慢慢變成了一塊透明的玻璃。

　　我們就這樣面對面坐著，依然相信那個人就是自己。

　　愛你，就像愛自己的影子。

　　堅定不離。

　　我站在我的花園裡等你。

　　有一片樹葉飄零，有一個細胞開始死亡。

　　我還是會等你，等到最後一片樹葉飄落，等到最後一個細胞死亡。

　　那時，我還記得你。

　　曇花依然會再開。

　　我自言自語。

　　想著我的一天又一天。

　　數著我的一天又一天。

　　一葉落而知天下秋。

　　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沒有去上過課。而對學校沒有了任何接觸的時候。我似乎應該提到格離花。她是個喜歡抽很多煙的女孩子。喜歡把臉藏在長頭髮後面，她說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感覺，有安全感。她說，她很討厭陽光。

　　她每天給我發很多的短信，每天給我打很久的電話。

　　她說，她愛我。我跟她說，你是第一個說愛我的人。她說，那就讓我愛吧。

　　我叫她傻瓜的時候，突然想起了藍雪非。我跟她說和藍雪非在一起最開心的時候的事情。她說，你們要幸福。

　　她說，她愛我就夠了。

　　只是，我忘記了是怎麼和她認識的。只記得她跟我說，她看過我的書，喜歡那些像潮濕的寂寞青苔一樣的文字，那些青春那些愛，那些叛道離經的彷惶，那種寂寞頹廢的哀傷，璨如煙花，靜如流年。就那樣喜歡上書裡的那個小西，於是喜歡上也叫小西的作者。

　　我跟她說作者都是比較不真實的，比故事裡的人物要複雜很多。她說只要她自己的感覺，喜歡就是喜歡，不問為什麼，不管怎麼樣。

　　開始的時候，我以為她是個非常可愛純真的女孩子，她笑起來的時候，總讓我想起童年。

　　她問我，像她這樣陰暗的人，能不能去西藏支教。

　　我說可以的，我也一定會去那裡。

　　她說那她一定會在那裡等我，蓋一座小屋等我。

　　她問我，你吻過嗎？

　　我說，我吻過。

　　她說，我也吻過，感覺很好。然後她在那邊大笑。

　　我吻的是我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那時候我和她在外面一起租的房子，有時候他會來，我們就三個人一起睡在一起，半夜的時候，他轉過身來和我接吻，我們總是在半夜的時候接吻。後來他和她一起去了他的城市，我們再也沒有聯繫過。我已經很久沒有接吻的感覺了，你來了，會和我接吻嗎？

　　她給我發短信，總是憂傷的，總是問我，"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所有的事情，在她看來，都是那樣地讓她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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