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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結婚轉年,她懷孕,生下一女。

  從結婚開始一直到未來的3年裡,她都無欲無求地生活。認真工作,對學生嚴格要求,回到家炒菜做飯收拾屋子,樣樣在行。偶爾在學校裡遇見他,她還是會像過去一樣叫他周老師。

  似乎一切都平靜無常。

  工作的第4年,也就是她27歲的時候,學校統一分房。他們住進了同一幢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意吧。

  變成鄰居之後,兩家人的關係走得很近,閒暇時還會坐在一起聊天喝茶。這種關係很微妙。他們的家人都沒看出破綻。

  他們又開始了一起上下學的生活。一起騎車,回憶她上高中時的情景。每天都這麼回憶,讓人不禁回到了最初的原點。

  一個傍晚,她丈夫出差,他妻子加班。十年的愛,在那個水乳交融的時刻裡被演繹得濃情蜜意。那個晚上,月光分外皎潔。

  因為兩個成年人,肩膀上扛著兩個家庭的幸福,所以他們不做聲,仍舊在各自家庭裡扮演著各自的角色,而且因為心理上自覺對家人的虧欠,而更加熱情不敢怠慢,大事小事都有商有量。這樣,兩家人都沒察覺什麼。日子這麼過著。

  他45歲時被查出患了癌,已是末期。

  她去看他,他躺著,已嘴唇青白,瘦得可怕。他還對她笑,仔細地看著她的臉,像在她臉上尋找年輕時的回憶,也像是要把她的臉深刻地記在腦海裡,以便來生在人海中清晰辨認出這個人、這張臉,不要再錯過。

  閉眼之前眼中的不舍變成了一道光,刺穿了十幾年的光陰歲月,從青春少年到中年暮靄,從生到死。

  那些往昔的殘像如同幻燈片一般,一張張地播放。死前的他一聲聲地叨念著這些過往:操場、麻花辮子、白襯衣、白球鞋、躺在一起時見證他們愛情的月光、那棵茂盛蔥綠的樹、第一次擁抱後的轉身離去、十幾年的兜兜轉轉、文辭灼熱的信、天賜的良緣……

  死後,他妻子再也不能孰視無睹地對待他們的事情,絕然與她的家庭斷絕關係。

  他的兒子就是子貢。她的女兒就是塞甯。

  子貢和塞寧是青梅竹馬的一對。

  有時子貢放學回家,媽媽帶他一起去幼稚園接塞寧。在回家的路上,獎勵塞寧一條手絹。塞寧會抬起頭問子貢:「你喜歡什麼?」子貢說喜歡聖鬥士,於是塞甯買來印著聖鬥士圖案的手絹,帶在身邊。

  兩家人斷絕關係之後,兩個孩子被迫不能再見面。塞寧因為偷著去找子貢而被父親打得遍體鱗傷。她的父親,那個夕日的公務員,早因為業績優秀而遷升,現在是名有權有勢的行政官員。他終不堪忍受妻子的不忠,而變得歇斯底里,多少有些喪心病狂。脾氣倔強的塞寧總被他打,還忍住不哭。

  塞甯的媽媽終日以淚洗面,蒼老了許多。

  子貢的父親去世之後,媽媽一個人帶著他,生活辛苦而艱難。也是為了逃避來自教師區其他人的議論,打算帶他移居到歡城生活,企圖在那座歡樂的城市裡忘記憂愁。

  搬家之前,子貢說要出去送信給朋友,媽媽拿出剪刀威脅他,她不想留任何口信給塞甯家人,她恨他們。子貢從那時便發現媽媽有些瘋態,心疼不已。他很懂事,滅了去送信的念頭,抱住媽媽,騙去她手裡的剪刀,哄她睡覺。

  剛要睡著的時候,有人來按門鈴。

  是拉達。

  拉達是子貢和塞甯的信使。自從兩家關係崩潰以後,她幫他們兩人傳口訊和信。

  這個女孩子性格溫順而堅強,是塞甯最好的朋友。

  從5歲開始,她們都住在學校的家屬區裡,每天在一起玩耍,從未分開過。是那種一塊糖也要咬成兩半兒分著吃的好姐妹。

  在子貢的事情上,她一直勸慰塞寧:一定要相信沒有什麼可以拆散兩個相愛的人。

  因為她的理解和鼓勵,塞甯越發的堅強與勇敢。一門心思撲在了這份感情上,不怕撞得頭破血流。

  那天,她來到子貢家,手裡拿著一把口琴,穿著潔白的百褶裙。子貢開門之後很匆忙地問她來意,還沒過上兩句話,子貢的媽媽出現在他的身後。她被門鈴驚醒,手裡還擎著一把剪刀。

  拉達嚇得哭了起來,子貢見勢,將信從防盜門裡丟給了她,讓她拿著信趕緊離開。她對子貢大喊:「你跟我一起走!」

  子貢心疼媽媽還來不及,怎會離開她呢?他關上了門,重新騙媽媽交出剪刀,再哄她睡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可以做的就是陪伴媽媽遷移去歡城,給她安定的生活,讓她放鬆精神,安度晚年。

  不久,他們母子就搬掉了。

  拉達並沒有把那封交給塞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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