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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他能看見靈魂?

  京 泰 外 傳

  皓月當空,銀色的月光溫柔地灑向大地。嬰兒嘹亮的哭聲穿過女人撕心裂肺的悲鳴,四散開去。

  剛剛出生的嬰兒好像很委屈,無論周圍的大人們怎麼安慰,怎麼哄勸,仍然不肯停止哭泣。哭了很久,疲憊的嬰兒終於安靜下來,好像睡著了。

  病房裡面很安靜。沒有活動的東西。但是,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好像是金屬碰撞的聲音,又像是風聲,奇怪的聲音不斷傳來。樹葉和風撞了個滿懷,然後紛紛掉落在地。

  寒風傳遞著寒氣。

  一群黑色影子一樣的人圍繞著孩子唧唧喳喳,評頭論足。忽然,他們齊刷刷停止了動作,好像時間停止了走動一樣,天地一片寂靜。

  孩子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白色的眼睫毛密密麻麻,中間是他們盼望已久的眼睛。覆蓋著瞳孔的是一層透明的薄膜,光滑而明亮。那不是眼淚。孩子眨眨眼睛,薄膜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遮蓋著孩子的眼睛的薄膜就這樣徹底消失了。

  人們驚異地看著眼前這個新生的孩子。有人低下了頭,有人跪在了地上,面對著躺在自己面前的嬰兒,他們流露出發自內心的驚異和敬仰。

  孩子的眼珠是金黃色的,非常純粹的色彩,仿佛能夠淨化所有的邪惡。為了欣賞孩子的黃金眼睛,大人們紛紛擁上前來。

  以孩子為中心,人們站得密密麻麻,誰都想靠得更近些。他們的臉上充滿了喜悅。這是期待已久的瞬間。

  「金眼的巡禮者……」融入空氣的聲音濕漉漉的。

  冰冷的淚水滴落下來。但是,下面沒有任何痕跡。水珠落地之前就已經蒸發消失了。

  從我出生的時候開始,他們就在我的身邊。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很容易找到他們。

  我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沒有恐懼,沒有嫌惡,沒有擔心。我沒有這樣的感情。就像空氣,雖然素不相識,但是他們已經成為生活的一部分,與我同在。

  人們看不見他們,於是提前預測。另外的人們卻不能理解,他們是與自己相同的人。不,人們壓根兒就不願去理解。

  因為看不見。

  如果看不見,人們當然就不相信。我見過的人們都是這樣,從不相信看不見的東西。

  這是科學不能證明的、不可說明的東西,是迷信或者未知的事物;不是真實,而是表現為謊言的現實。我不是說謊者,他們的確存在。

  事實上,我和他們不一樣。初中時代,我什麼也不知道,至於如何行動根本就摸不著頭緒。我以為在學校就和在家裡一樣。

  他們跟我搭訕,但是我不可以對他們笑,就好像我看不見他們一樣——我必須蒙上眼睛。

  這是秘密,就連最親密的朋友都不能說。我相信這只是錯覺。

  直到有一天,他們行動了——

  老師用輕蔑的眼神看我。就像欣賞在強烈的陽光下曬乾的蚯蚓。

  那個被認為非常奇怪的孩子,有著年深日久的紙張一樣發黃褪色的頭髮,還有著人們從來沒有見過的金黃色眼珠,就是我。那時候的我也許只是一隻會動腦筋的昆蟲。

  「拿蹩腳的謊話嚇唬朋友,哎喲,長大後還能幹什麼呀。嘖嘖,衣服怎麼穿成那樣?」

  至於我的衣服怎麼會沾滿泥巴,以及我身上的傷痕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師當然不會知道。

  我喜歡泥土,因為濕漉漉的土地上充滿了生命的氣息,就像媽媽的懷抱一樣,溫暖而舒適。但是,我還沒有喜歡到往身上塗抹泥巴的程度。

  「他心情不好。」「對,是心情不好。」「奇怪。」「是啊,奇怪……」圍繞在我身邊的孩子們愉快地笑了,就像唱歌。

  就在剛才,為了制止這幫曾經是我朋友的孩子們對我惡作劇般的拳打腳踢,俯視孩子們的他們露面了。

  他們的對面是不可觸摸的彩虹。因為剛剛下過雨,所以土地很柔軟。柔軟的土地不容易破壞。

  他們對孩子們使勁瞪大了眼睛,甚至露出了白眼珠,努力使自己顯得恐怖。第一次看見他們如此恐怖的表情。

  但是對我來說,這些只能是笑料。他們的表情只是對於恐怖電影裡的鬼魂的模仿。想到他們是在模仿我幾天之前看過的VCD,我就忍不住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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