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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淡淡的鄉村音樂,濃濃的咖啡香,再加上此情此景,一切渾然天成,置身於其中,我仿佛來到小時候所嚮往的童話世界。

  能約在這樣一個地方接受採訪,足以見得季文塵是一個懂得生活的人,這樣想著,我對我的受訪者的印象,又不覺好了幾分。

  已有侍者上來,問我是不是約了人。

  「我約了季先生,不知他有沒有來?」我輕聲問。

  「請問您是不是都市報的記者?」

  「對,我姓梁。」

  「請您稍等一下。」那名侍者留下這句話,匆匆向那棵大榕樹走去,沒過多久,一位領班模樣的人來到我面前,對我說:「梁小姐,季先生在十洞,請跟我來。」

  十洞?這個名字真怪!

  隨他一路走去,我這才明白,原來這裡的包廂,是一個個樹洞,每個樹洞上有編號,也有別名。別名都很雅致,是諸如長相思、點絳唇之類的詞牌名。

  季文塵所在的十洞位於林蔭小徑的盡頭,門楣上寫著「木蘭花令」四個字。

  推門進去,只見一名白衣男子背對著洞門負手而立,看他的樣子,似乎正在細讀壁上卷軸上的文字。也許是關門聲驚動了他,他轉過身來。

  「梁爽,你好。」看見是我,他伸出手,與我輕輕相握,露出一個招牌式的笑容。

  我不禁微微一怔。

  也許是眼下的環境不同於麗京酒店,也許是這才算得上我們真真正正的第一次見面,我只覺得眼前這個笑眼凝人的季文塵比電影、雜誌以及任何媒體上所見到的他都要好看一百倍,特別是那雙為影迷們所稱道的極具殺傷力的眼眸,視線所及,只怕連冰都會被融化。

  難怪他會有那麼多女粉絲,難怪有那麼多女藝人希望與他合作,因為即便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也是一種千金難買的視覺享受。

  「怎麼了?我的臉上有麻子嗎?」他突然問。

  「沒,沒有。」我好不容易才緩過神,輕笑道,「也許是昨晚看過太多與你相關的視頻、圖片,乍見真人,有一種恍若夢中的感覺。」

  難道不是夢?甚至是他那渾厚的聲音,我也覺得在某一處,曾真實的聽到過。

  不知,這算不算得上是「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侍者在這個時候拿上餐單,我要了一杯多奶多糖的卡布其諾,季文塵要了一杯深度烘焙的巴西咖啡。

  「方才在看什麼呢?」我從包包裡拿出錄音筆,放在桌子上。

  「《木蘭花令》。」

  木蘭花令?我想起門口的詞牌名,稍稍側過頭去,這才注意到樹洞內壁上所掛的卷軸上,全都用毛筆抄錄著不同詞人寫的木蘭花令。

  比如我近旁的這首便是蘇軾為紀念歐陽修所作的那首。

  他剛剛看的是哪首呢?

  我向他方才站立的地方望去,由於視力不佳,只依稀看見「木蘭花令」四個字,隨後的小字,一團模糊。

  「是不是『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我收回目光,揣測道。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他點點頭,接著把上半闋念完,微微一笑道,「你怎麼知道是這首?」

  「猜的。你將出演納蘭性德,自然會更加留意他的作品。」因為是做採訪,我明知故問,「不知這首詞是什麼意思?」

  「詞人是借女子的口吻感歎,與意中人的相處如果總像初相識時那般深情繾綣就好了,如此,也許這世上就不會有像漢代班婕妤那樣愛到最後卻被離棄的女子,接著又歎道,這些男人明明變了心,卻反而說情人的心本來就容易變。」

  「讀納蘭的悼亡詞,應知他不是這樣的男人。」

  「多情又有什麼好?反而容易為情所苦!」談及他將飾演的這名才子,季文塵似乎無限感慨,「記得曾看過後人寫的一本傳記,裡面寫道:他這一生非常矛盾,生為滿族人卻癡迷漢文化;身為權相明珠之子,康熙帝一等侍衛,身處喧紅鬧紫、高門廣廈之中,心卻游離於繁熱之外;地道的滿族八旗子弟,結交的卻都是漢族落拓文人;走在仕途,卻一生為情所累。」

  他的這番話,也觸動了我。

  「誰又不是矛盾著過活?只是深淺不一罷了。」

  「嗯?」

  「比如像你這樣的大明星,站在舞臺上受萬人矚目,走下舞臺,所到之處,也少不了鎂光燈以及一大堆保鏢、擁躉者,根本沒有私人空間。會不會有那麼一刻,你但願自己變成像我這樣平凡的人,走在外面繁華的江灘路上,不求有好奇的眼光,不求有驚叫聲,只求能呼吸一口自由空氣?」

  我一口氣說完,卻見季文塵用一種莫名的眼光牢牢盯著我,這才覺得方才的話太過造次,急忙補救道:「更比如說我,明明一心想做好社會版新聞,卻陰差陽錯,被調來做娛樂新聞,坐在這裡採訪你。」

  話落,又意識到這番話更有問題,說得好像我並不是心甘情願採訪他。

  雖然餘維之讓我將明星當做普通人,卻也沒有慫恿我像現在這般口無遮攔,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何面對初相識的季文塵,我竟會如此不受控制地暢所欲言。

  刹那間,有一種至為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間,我卻又理不清,抓不牢。

  好在季文塵並不以此為意,面對我的種種,他只是回之一笑,而侍者又恰巧在此刻端著咖啡叩門進來,解了我的境。

  待侍者放下咖啡轉身走出去,我將放置在我這端的盤子推過去:「糖與奶精。」

  「謝謝,不用。」

  「你喝黑咖啡?」

  「對。」他啜了一小口咖啡,見我一塊接一塊放糖,忍不住問道,「你的這杯難道不是多奶多糖的卡布其諾?」

  「是啊!」我喝掉浮在上面的奶泡,又倒了許多奶精進去。

  「這樣喝咖啡,味道會不會怪怪的?」他含笑望著我。

  「沒辦法,我怕苦,即使是卡布其諾,我也嫌不夠甜。」

  「怕苦為何又要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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