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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記者的職業反應促使我立刻站起身來,大聲道:「季先生,我是都市報記者梁爽,請問能不能為你做個專訪。」

  「眼鏡是你的?」他卻問。

  我點點頭,還想說什麼,擁擠的人群卻將我們隔開。

  場面更加混亂,沒過多久,主辦方調來的一隊工作人員組成人牆,為季文塵開闢出一條順暢的通道,護送他安全離開。

  主角走了,配角們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轉瞬間整個東廳只剩下寥寥幾人,吳白丁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回頭看了一眼那一地的碎片,我苦笑一聲,將相機裝到包裡。

  正打算離開,卻看見一個小平頭自門口向我走來,來到我面前,還未站定,他便問:「請問你是都市報的記者梁爽嗎?」

  我無精打采地點點頭:「對,我就是梁爽。」

  「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證件,確認一下?」

  「誰會冒充像我這麼倒楣的人?」我咕噥著掏出證件,遞給小平頭,也沒有心情問他為何來找我,又為何要查看我的證件。

  小平頭不理會我的抱怨,兀自埋頭核查我的證件,在確定我就是梁爽後,他抬起頭來,對我說:「是這樣的,季先生邀請你為他做專訪。」

  「哦。」我點點頭,片刻後才大叫道,「什麼?季先生?季文塵?」

  「時間是下週三下午兩點,在江灘路的『過路人』咖啡屋,你有半個鐘頭的時間。」交代完這一切,小平頭禮貌地向我點點頭,轉身離開。

  直至小平頭的身影在我視野中消失,我才緩過神來問自己,這一切是真的嗎?季文塵真的邀請我為他做專訪?

  方才我只是出於職業本能,抓住時機隨便問了問,並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爽快地答應,而且措辭這麼客氣 —— 不是說答應我的採訪要求,而是說邀請我為他做專訪。

  不僅我不相信,我的同事們也都不信,週一開例會時,當我提出週三會去採訪季文塵,所有的人都一臉驚訝地望著我。

  「你確定?」查姐問我。

  「我也不是十分確定。」我告訴他們事情的前因後果。

  「那個小平頭是誰?」一位同事問。

  「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有人惡作劇?」另一位同事說,「季文塵自上次住院後,還沒有接受過獨家訪問,據說前陣子《時尚》雜誌曾聯繫過他的經紀人,也被他以沒有檔期為由拒絕了。人家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時尚雜誌,他都能拒絕,我們是什麼?」

  聽他們這樣七嘴八舌討論,我也越發覺得事有蹊蹺。

  會不會真的是有人在捉弄我呢?

  「我們也不要妄自菲薄,這樣吧,不管是不是惡作劇,梁爽還是依約前往,如果能採訪到季文塵,那當然好,否則,我們也沒有什麼損失。」查姐最後做出總結。

  轉眼已是週二的晚上,我對這次的訪問還是沒有什麼把握,整個晚上,都坐在書桌前邊吃磨牙餅,邊盯著季文塵的海報發呆。

  「再吃下去,你會變成一個大胖子,更加沒人敢要你了。」餘維之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我身後。

  「放心吧,就算我嫁不出去,也不會逼著你娶我。」我回過頭去,「這麼早就下樓,倪采兒那件旗袍全部完工了?」

  他點點頭,看了一眼桌上的海報,問道:「仍是在煩季文塵的專訪?」

  「明天就要去採訪了,可我一點頭緒都沒有。」

  「你當了兩年的記者,不是嗎?」

  「我以前的採訪對象可不是季文塵。」

  「老師傅遇上新問題了?」他輕輕一笑,拖了一把椅子在我身側坐下,「問你一個問題,我為別人做衣裳,會先幹什麼?」

  「量胸圍、肩寬、袖長。」我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樣問我。

  「答對了。」他點點頭,再問,「如果讓我做衣裳的人是倪采兒,她要穿著我為她量身定做的衣服參加J. X獎頒獎典禮,我首先應該做什麼呢?」

  「當然還是先量胸圍、肩寬、袖長。」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這不就對了?不管對方是明星還是普通人,本質上是沒有什麼區別的,我做衣服,還是要從胸圍、肩寬開始量起,你做訪問,依舊是由一個接一個採訪問題,挖掘出受訪者的內心。」

  「可他是季文塵,我這兩天看了許多資料,都說他面對媒體時,雖然謙和有耐性,但卻從來不會回答什麼實質性的問題,而且,如果我的問題過分,惹惱了他怎麼辦?」

  餘維之沒有回答我,再問:「記不記得一年前鄧君的告別歌壇演唱會?」

  「當然記得,鄧君對演唱會的其中一個造型不滿意,陣前急招設計師重新設計,那麼多知名設計師中,她獨獨挑中了你。」

  「她為什麼挑中我?」

  「肯定不是因為你長得帥。」我故作認真地說。

  「更不是因為我的設計比別人有水準,而是剛開始她向我們徵詢意見時,我會告訴她,她身上哪個部位有瑕疵,需要服裝來改善,不像別人,懾於她在歌壇的威望,只會一味地討好她。」餘維之拿起桌上季文塵的海報,仔細端詳了許久,再道,「此時的季文塵又何嘗不是一年前的鄧君?同樣是站在高處不勝寒,在諸多擁躉者與媒體的讚揚溢美之下,連一句真話都聽不到,在此刻,他內心最渴望的,也許就是有那麼一個人像對普通人那樣對待他。」

  「你的意思是明天做訪問時,我就把他當做普通人?」

  餘維之點點頭:「所以你何必煩憂?過去這兩年來,你採訪過那麼多人,有人曾因為你的問題過分拂袖而去嗎?」

  「這倒沒有,最困難的一次是採訪一個患有自閉症的小男孩,不過,最終我也讓他開口說話了。」

  「是啊,沒有什麼問題是我們梁爽應付不了的。」餘維之拍拍我的肩,站起來,「我去煮一杯咖啡讓你提提神。」

  「維之。」在他掩上門的那一刻,我叫住他。

  「多糖多奶是嗎?我知道。」他透過門縫回應我。

  「不是這個,我想對你說聲謝謝。」

  「什麼時候學得這麼肉麻?在我這裡混吃混喝混住這麼久,我可從未聽你說過一個『謝』字。」他似乎不太習慣我這麼客氣。

  「我是說真的,以前從不知道你這麼會開導人。」

  「以前你在工作上也沒遇到過難題。」

  是夜,在聽完餘維之一席話後,我否定了原來的採訪提綱,甚至也不打算另列提綱。我將所有的時間,都花在查閱季文塵的資料上,試圖揭開層層面紗,瞭解他本人 —— 不是作為娛樂名人的季文塵,而是作為普通人的季文塵。

  透過這些資料,我除了得知他愛好旅行、看書等等之外,還瞭解到,他是一個守時,同時也厭惡別人不守時的人。

  第二天到了約定時間,我準時前往『過路人』咖啡屋。

  在高樓林立的江灘路,只有兩層樓高的「過路人」咖啡屋並不十分顯眼,正是因為這樣,以前每每路過,我都從未想過光顧。

  這次推開大門走進去,才知道裡面別有洞天。

  放眼望去,只見實木鑲就的牆壁上,垂著翠綠色的藤蔓,一條鋪著鵝卵石的人造小溪穿堂而過,小溪的中段,橫跨著石頭砌成的小拱橋,橋兩端連接著連綿起伏的人造灌木叢,之中零星放置著草繩編制而成的沙發、桌子,偶有一兩棵榕樹立於其中,從樹幹上垂下粗粗的麻繩,拴著秋千、吊椅。吧台是由一棵更大的榕樹延伸而成,戴粗麻布頭巾,系圍裙的女招待們,在裡面忙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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