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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剛上課的時候我心情無比激動,心想,聽隊長上課一定受益匪淺,終生受用。我抱著程門立雪的心態端坐著聆聽,才聽了個開頭,就覺得沒有創意。後來想想,說不定他的課就好像是紅燒鯽魚,頭基本不能吃,最好的東西在腰上,吃起來滿口生津;尾巴也不錯,香酥無比。

  過了五分鐘,黃三已經把腦袋擱在我肩膀上要睡覺了。我一聳肩,他的腦袋往下一掉,馬上醒過來,我說,"聽課,認真點。"黃三"哦"了一聲,然後晃了晃腦袋,似乎要把瞌睡蟲甩掉。而前面的幾個本校老師也跟黃三做同樣的動作。再過了5分鐘,黃三嘟噥了一聲"我真的不行了",接著說:"你肩膀借我靠一下。"不由分說就枕在我肩膀上。我輕輕"喂"了一聲,沒有反應。這時我看前面的一位老師也很不由自主地趴下了,還有一位則把左手握成拳頭,頂住腮,手肘撐在桌子上,右手握著一支筆,支著腦袋,加上脖子剛好形成三角形的穩定結構,保證頭能夠保持微微傾斜而不倒的姿勢(本校老師的座位有桌子,而實習生則自己搬凳子,坐在教室後面的空地上,靠牆。作者注)。我想這位老師一定是在悵恨自己沒有先見之明,事先沒有戴墨鏡來,現在閉著眼睛打盹,不僅是對臺上老師的蔑視,也是對自己事業的不尊重--戴墨鏡雖然能瞞過一些人,卻不能騙過自己,但是中國人的習性大多如此:只要能瞞過別人,便是勝利,就好比當官的撒謊,務必求光滑圓亮,只求哄過上級。

  課漸漸接近中間,我發現還是和魚頭一樣的味道,第一個反應是覺得,今天吃的是大頭鯽魚,現在才過15分鐘,魚頭剛過去,魚身馬上就出來了。又硬撐了5分鐘,發現還是魚頭,我就覺得有點失望。

  她偶爾在黑板上寫板書,可是因為自己的字小而難看,所以一心想把它撐大,不小心寫小了,便用閑著的手掌抹去,重新再寫。因為只有一隻手閑著,顧不了這麼多小傢伙,難免有漏抹的時候。因此,那些字看起來有大有小,高低起伏,讓人推測她是不是學過園藝設計,將畫假山藍圖的本領嫁接到板書上,以增添錯落有致的美感。等她寫完我們又發現,她的板書從左到右的同時也從低到高地上揚,如同50年代的社會主義一般,一路高歌猛進。按照"我手寫我心"的創作原則,倒充分體現了她的進取心。看完以後她自己也忍不住檢查一遍,發現字實在難以恭維,便耿耿於懷。想著台下師生可能多有挑剔,就開始局促不安,直接的後果是口中也跟著出現錯落有致的失誤。但是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只恨不能收回來吞個乾淨。無奈之下只好糾正,剛抹過黑板的手帶起一片潔白,在空中亂揮,仿佛說出去的話也像之前寫的字一樣,可以用手抹去了重來。

  我忍不住又想,今天隊長做的菜指不定不是紅燒魚,既然不能把它當魚吃,那就把它當湯喝好了。俗話說"好貨沉底",一鍋湯的精華全部都沉在底下,這個我知道。也許要等隊長講到最後,才能夠發現他上課的好處。就像是偵探小說,懸念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揭曉。那還有20分鐘我也乘機瞌睡了一下,所以就把頭靠在黃三的頭上,我活了二十幾年,第一次用上這麼有型的枕頭,睡得還挺香的。

  睡著睡著,聽見一陣掌聲,忽然感覺枕頭被人抽掉,睜開眼睛一看,原來已經下課了,而隊長正在和學生說告別的話。心中大叫可惜,瞌睡了一下,連魚尾巴都被人吃光了--不過感覺這魚也長得太奇怪,除了大大的頭,就是小小的尾巴,腰全沒了。

  腰這個東西也真奇怪,有些魚有,有些沒有;不止是魚,連人也這樣,有些人有,有些人沒有。我們年級有一個女生,黃三稱她為"沒腰的",在後面看這個女生,從肩膀以下,就是一個水桶的形狀,如果她穿上緊身衣,別人一定會懷疑她小時候可能差點溺水而亡,後來得了懼水症,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帶著游泳圈以備不測。她天天叫著要減肥,可是體重卻一天一天地加上去,讓人於心不忍,不忍心多看她一眼。

  黃三和這個女生在同一個班上體育課,在一次練五步拳的時候,體育老師說:"大家紮好馬步,雙手握拳,拳心向上,放在腰間。"黃三很幽默地應了一句,"老師,沒腰的怎麼辦?"全班的同學差點就要背過氣去,連老師都受不了,不過這個和上語文課沒有多大關係。

  聽完這節課以後我詩興大發,填詞一首,發表在當天的日記裡:

  如夢令·聽課

  隊長風儀四方,

  雖然初上講臺。

  奏樂為催眠,

  此聲可敵天籟。

  你看,你看,

  睡得東倒西歪。

  黃三睡了整整一節課,似乎還是意猶未盡,而身邊的一位女老師則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看她的樣子,仿佛和睡魔鬥爭了整整四十五分鐘,顯出一種大獲全勝後的成就感,又有些疲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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