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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不低級,你幹份家教賺點錢,我們才有吃的,勞動所得光榮得很。但我不一樣,我是幹大事的,只有幹大事,才能彌補退學,懂嗎?"

  我點了點頭,對,凱子應該是幹大事的人,鴻鵠不能幹麻雀幹的事。一時間,我對他的未來比對我自己的未來有更多的嚮往和期待。

  大便和狗,哦,不,應該是大師和陽痿卷了背包回家了。大師去年暑假沒有回家,那時還呆在恭王府裡,大熱天閑著沒事,到什刹海去摸螺螄,一個猛子紮下去差點出不來,別人把他拉起時已經淹得半死。今年他一到暑假就有點後怕,跑得比誰都快。

  梁檔心有所托,耐心地駐紮下來,每天入睡前敲敲暖氣管,聽聽樓上的迴響,安然入睡。他心裡有小九九。後來連續幾個晚上敲打,樓上毫無反應,顯然,421女生作鳥獸散了。梁檔算盤落空,無比失落,意志消沉地跟凱子進行睡覺比賽。

  我幹了四個家教,也就是說,一周要去四次,忙得跟上班族差不離了。四個家教都是文化課,上次教國畫那個,我邊學邊教,等我自己學得有點癮了,家長就把我辭退了。文化課裡我最怵的是教英語,最喜歡的是教語文數學。我的口語差得會讓英國人發瘋,在中學時,我的音標就學歪了,帶著濃重的地方特色,大學裡想改也改不過來,能不念出聲的就不念出聲。這種水準明顯是誤人子弟。還好我揚長避短,只教語法,以免破壞學生一口純正的口音。

  其中有一個在西四的家教,教了兩周就結束了。原因是在結帳時跟家長搞不清楚,當初約定一節課十五元,但家長卻理解成一次(兩節課)十五元。那女人是做生意的,家境不錯,她估計我看她家裡有錢了,就漫天要價,因此很憤怒,很鄙夷地看著我,像要把我內心的小伎倆看穿。我不能讓步,像個做錯了事的人卻破罐子破摔的樣子。最後那個女人帶著滿臉的鄙夷不情願地把錢付給我,並讓我滾蛋。我是個敏感而脆弱的傢伙,雖然得了該得的錢,但被永遠誤會的屈辱使我很難受,像噎了一塊嚼不爛的肉。回來之後,我只能把這塊肉像凱子傾吐,凱子道:"被人誤會怕什麼,別指望人人都理解你!"

  "為什麼呢?為什麼理解就那麼困難呢?"

  "人與人的關係都是由誤解構成的。我們只有在文學作品裡,才看到理解的可能,因為文學為人際關係作了揭示,讀者理解了每個人物的欲望,但人物之間的關係還是誤解的。讀者通過作品認識到誤解是世界的根本,因此也就理解了誤解是生活的有機組成。所以你不要指望一個商人能理解你。"

  "可是,老被人這樣誤解,那怎麼辦呢?"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

  與這個家教相比,其他的家教還是比較友好。他們很愛他們的兒女,根據愛屋及烏的原理,不會虧待兒女的老師。我邊教學邊觀察著這些其樂融融的家庭,這是相當愉悅的感受。我甚至想,有一天我和左堤會組成這樣的一個家庭,我們也會有這樣一個兒子,我們也會請一個大學生家教,未來多麼美好。這種念想一閃而逝,我為自己想像力過於豐富而超前感到羞愧,但無比甜蜜。我在騎車回學校的路上,回味著甜蜜的感受,希望新的學期快點來臨。

  18

  暑假的校園像個被掏空了的身子,內部空虛,活力盡失。白天陽光照耀,知了們聲嘶力竭地佔領了校園,路上只有螞蟻在爬;晚上剩留的學生像穴居動物出來,也無所事事,如遊魂在走。少量有女朋友的這時節就撞了大運了,可以在校園的任何一個角落為所欲為。

  凱子白天睡覺,起來後自己跟自己下棋,晚上偶爾看看球賽,或者對著黑夜望呆。有時候我會買兩瓶啤酒,在食堂裡買兩個雞腿,互相對飲。我們該說的話都說了,已經相對無言,只能用心靈交流。不過這種奢侈的場面不多。更多的是我在忙碌家教,凱子在無所事事。

  暑期過了一個月多,凱子的生活淡出鳥來。

  "我想去一趟三峽。"凱子對我說。

  "去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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