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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我這不是說了嗎,你還真生氣啊。小雪蹲了下去,捂著肚子:我胃疼。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小雪臉色慘白,我說你怎麼疼成這樣,醫生怎麼說?小雪說,沒什麼,我習慣了,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喝酒喝壞的胃,每次都這麼疼。

  我說,好,我今天承諾你不打架。你也要答應我以後別喝酒。

  小雪微微一笑。我看出來,有些我不懂的意思在裡面。很久以後,一直沒有明白,很久以後。

  50

  過了兩天老江和林娟兒擬訂了離婚協議書,說週末就簽了它。老江為了用錢買兒子,到處去借,無奈他平時交的朋友太君子了,君子往往都由娘子掌管財政,自己一般沒什麼私房銀兩,自然杯水車薪。老江成日愁苦,生怕離婚後的哪天一回家兒子被前妻綁架了,積憂成疾就生了場大病。范子靜正好趁火打劫,每天曠課去醫院照顧他,簡直就把他當成自己的夫君。弄得柳丁比老江還難受,又不能不讓妹妹陪,又不想贊成她陪,也是成日愁苦。

  我去醫院看他病得不到平時一成的英俊瀟灑,比瞎練九陰白骨爪的陳玄風好不了多少。他說,離婚的事,就這麼擱下了。等我病好了,立馬就簽字。

  我回到公寓,把老江的事告訴布奇。布奇喝著酒在看成龍的片子,頭也不回地說,你們國家的人真是,亂七八糟的。我聽到這個詞,覺得形容得那麼經典。他要我坐下來一起看。到裡面的老外用酒瓶子把成龍砸得血肉模糊的時候,仲傑一身血沖進來了。布奇嚇壞了,問他誰砸的。仲傑說,沒事,打架的時候一點小傷,不礙事,然後就暈了過去。

  我當時真的有些擔心,自從上次仲傑被人群毆以後,他一直銘記我的忠告在青年會奮發圖強,如今已經努力成為青年會的又一個部長。部長被人打成這樣,事情不鬧個屍橫遍野不成了。

  還好我知道這小子向來硬朗,他醒過來告訴我們,還是那個上回派人揍他的另一個部長,為了他弟弟被人K的事,總是要仲傑把人招出來。仲傑當初尚且不買他面子,平起平坐了又怎會睬他。結果他落單的時候中了埋伏,被六個人暗算圍毆。這小子真揹運,動不動就被人圍毆。我看仲傑皮開肉綻,很是心疼,我勸他說:孩子,退會吧,好好做些有意義的事,萬一哪天你暈過去醒不過來怎麼辦。仲傑搖搖頭,我只聽到他反反復複輕輕地說道:他敢這麼動我,他死定了……

  布奇要和他一起去討回面子來,仲傑堅決不讓。我知道,仲傑也許在想打傷那個部長弟弟的人,說不定就是布奇,他一去還不成了眾矢之的。仲傑的脾氣,絕對不會把自己的哥們兒往死裡送。他就是那種即使兄弟三天兩頭殺人越貨他也會挺身而出一人承擔的傢伙,永遠那麼講義氣。只是,我真的很擔心有一天他承擔不起,從此永遠地在我身邊消失了。

  幾天後的晚上,仲傑又一身血回來了,不過這次他沒暈過去,只是不停地發抖,止也止不住。我看到他的眼中是一種龐大的惶恐。他告訴我們,那個蘇俊雨死了,打群架的時候不知道被誰在頭上百匯穴敲了一棍,六十多個人混在一起廝打也沒見到誰下的手。他舔了舔嘴唇說:那一棍真的不是我敲的,我一看他躺下去一地的血在那邊抽,我就知道他不行了。去之前我叫我手下的兄弟們記得往死裡打,我沒想到他們真會往死裡打……平時也沒見這麼聽話的。我我我該怎麼辦?老大我應該沒事吧,那一棍真不是我打的。

  布奇聽了吃驚。但絕對沒有我吃驚。我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渾身冷了下來比仲傑抖得還厲害。我小心翼翼地問他,仲傑,你再說一遍,那個人叫什麼名字?仲傑說,叫蘇俊雨,他媽的,我以前一直記不住他的名字,這回逃回來的時候我手下說的,是叫蘇俊雨。

  我又問,他長得怎麼樣高不高,有沒什麼特徵。你他媽抖個屁啊你快說啊!仲傑說,中等個子,長得超級難看,還有他眼睛很大,比我大一倍,他躺地上抽的時候瞪大了眼睛……太噁心了。然後仲傑沖到洗手間就吐了。

  後面的話我聽不下去了,我真的渾身冷了,有九成把握可以肯定,那真是小雨,我幼時的夥伴小雨,小雪的哥哥蘇俊雨。小雨的眼睛很大,我還記得小時候學校附近的孩子只要聽到「大眼俊」的名字就跑,他最愛扇別人巴掌,還是反手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覺得頭皮一陣陣發炸。我走到洗手間裡面,站在仲傑的身後,渾身顫抖。仲傑背著我吐了很久,越吐越兇猛好像要把腸子都吐出來的樣子。我看著他吐啊吐的遙遙不見終期,於是我輕輕地說了一句話,我說,仲傑,今天晚上躺下的那位,是小雪的哥哥。

  仲傑繼續空吐了幾下,方才漸漸地直起身子,漸漸地轉過來望著我,滿眼的驚恐。我捏了捏拳頭,然後照準那一臉驚恐捶了過去,很沉悶的一響之後,仲傑整個人往後倒撞而去摔得特慘,把臉盆架也撞倒了發出很嘹亮的金屬磕地聲。臉盆哐啷啷在地上旋轉,布奇站在我們後面嚇得傻掉了。我感覺出拳的那只手一陣陣地脹痛,於是我知道仲傑挨揍的那個面積的臉一定更加痛,如果在平時我看到自己能把人一拳打飛出去我一定很開心,可是現在我卻覺得好像打在自己的心上,說不出的悶痛。

  仲傑垂著頭在牆上靠了幾分鐘,然後站起身來,趴在水槽前,打開水龍頭開始洗臉。我看見他嘴角被我揍出來的血順著水流很優雅地往管道裡旋轉下去了。

  他洗完臉又開始洗手,洗完手又繼續洗臉,直到洗過之後的水變得很清澈了還在不住地洗,好像有什麼東西始終粘在皮膚上弄不乾淨似的。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三個人都沒有說話,有的只是嘩嘩的水聲,我估計流掉了差不多有好幾噸了吧。然後,仲傑開始哭了,一邊洗臉一邊哭,那是一種啜泣,那種啜泣,我只有在一年前他和小青分手的時候在雲河大廈的天臺聽見過,已經很久了喲……

  那天整整一晚上我一句話都沒說,我多麼希望自己弄錯,可是這種希望應該只是希望而已。仲傑也一晚上沒睡,不時地在房間裡站起來又坐下去,由此至少可見,他在雲南的時候根本沒割過別人的腳筋。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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