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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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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大約領教了,她怎麼一副死了爹娘的德行。小胖嘿嘿一壞笑:就被你說中了,她媽是死了。而且她爸還是蹲監獄的,她寄住在她姑媽家。我一聽心想還好,白天沒怎麼她,要不然走街上被人砍了還納悶呢。她媽怎麼死的,我問。小胖說聽說和別的男人鬼混被他爸打死的。我心裡登時涼了,覺得花婷很可憐,自己爸打死自己媽的情況,我只在黃易小說裡見過,是邪王石之軒的勾當。 第二天花婷三番五次找我麻煩我都沒吱聲,沒爸沒媽的孩子,我怎麼能和她一般見識。以後混熟了我還是由著她折騰我,那段日子脾氣出奇的好,我自覺將來一定是個好丈夫。就有一回她抓一聽可樂死命晃,我越瞧越心驚,正想撤,嘶啦就噴我滿頭滿臉,認識以來她第一次笑得那麼開心。 我永遠忘不了她笑得那個美麗,讓我秦沐如沐春風。不知為什麼我湧上來的火氣蔫了,最終還是沒有罵她你這沒人性的瘋子。不過當時我真打算換位子,再熬著我怕粉身碎骨,既然對她下不了手教訓,還不如趁早撤。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自己都沒捨得糟蹋,要被爸曉得那麼沒出息還不抽死我。 可是自她噴我可樂以後,我覺著她的德行從頭髮絲變到了腳趾甲,對我不吆喝不諷刺不拳腳相加還一天數次朝我如沐春風。我以為她頭殼壞了或是迴光返照什麼的,或者像天山童姥每多少年發情一次,心裡有點毛骨悚然。 我猶豫了幾天最終還是沒搬開,覺得我若走了也許她又會像從前那樣凶。人總愛高估自己在異性心裡的地位,我希望天可憐見這次我沒估得太遠。其實我自己知道最直接的原因是我喜歡看她沖我如沐春風。人應該想辦法多笑笑,生命裡總是滿滿的讓我們哭的事,咱得和它們對著幹。我這麼教育她。小胖說算是欽佩我了,我馴服了一匹胭脂馬。我捏他糯米臉,你說人話不說! 週二歷史課,由於我剛翻到廣島長崎被老美摜了兩顆原子彈那一節,就傳來消息說世貿大廈被擺平了。我第一個念頭是小日本報仇來了。心頭最膩心的兩個國家狗咬狗,其實我是挺歡暢的。唐明德打開電視機給我們看新聞,電視臺也沒太詳盡的解說,放那幾個鏡頭放出了癮,反反復複讓飛機拼命撞,讓樓拼命塌。同學的神色,驚訝之外是一臉痛快恨不得擊節讚賞:太歲頭上被人動土啦。我看到原來是被飛機撞的,想日本不會搞這調調,它要弄起來保管更加惡劣。就沒勁了。 後來看美國佬在那邊哭得鼻涕拉碴的,又想美國人也是人,挺可憐,心裡就更沒勁了。然後也死了好多中國人,而且在樓裡的中國人都是知識份子,對國家也是損失。另外炎黃子孫大老遠跑去美國工作還客死異域,家裡的祖宗那邊也不大好交待。這麼一想,我還真不大舒暢了。 柳丁看著電視裡的世貿大廈重複塌了不下二十次,然後告訴我,近幾年殺人越貨一旦鬧到眾人皆知,有點事兒就會被歸納為「什麼主義」,這回是恐怖主義,和平年代鬧大了煮條狗吃也容易被歸納為恐怖主義。他又說,喊打的總不會是百姓,都是官,官喜歡打架是出了名的,一打就有錢和權,百姓只有賠命。喝二兩酒以下的清醒百姓九成是不想打的。 我說你分析得很對,柳丁眼珠子一瞪說這還用得著分析嗎?就說臺灣吧,至少能看出百姓是痛恨戰爭的。底下人的念頭是,臺灣是一定要弄回來的,但仗也最好別打,就是說把它牽回來,別扇回來,跟老子揍兒子一樣,祖宗不大開心。 我說,只可惜這兒子很變態喜歡受虐,比較叛逆,不肯認爹。 柳丁說,當代的孩子都叛逆,由此可見國事和家事的矛盾基本一致。 我當時就覺得柳丁挺哲學的,雖然我不知道哲學是什麼意思。 09 世貿大廈擺平的那天,也就是我們新生軍訓的第一天,所以我們格外較真,有好些人打算書也不讀了,等軍訓一了結就此隨部隊回去,然後再隨他們一槍一個去消滅小日本和台獨分子。 但是一天軍姿站下來多半人就改變了想法,有人說軍訓之苦和在田裡幹農活差不多,所以我們還是讀書吧,殲滅台獨分子的任務還得靠農民伯伯。說這句話的同學高高瘦瘦的,很像《鹿鼎記》裡的胖頭陀。 其實站軍姿是很乏味的,加上陽光兇猛,基本上構成一種肉類燒灼。肉比較多的同學能量多,烤出來的油煙也多,肉少的反之,所以相對不吃虧,站著就不大有後顧之憂。小胖很淒慘,烤得滿臉是油,而頭陀因為肉少站得就相當平穩了。我和頭陀屬於那種一見如故,原因是我們都特別痛恨小日本,我唯一和日本有關係的私人物品就是幾本機器貓的漫畫和一個松下隨身聽。頭陀告訴我不要看日本漫畫,是文化侵略,中國下一代太危險了。我說,我看機器貓是為了瞭解日本,師夷長技以制夷。 頭陀藏不住話,我就自己一句引他十句,沒幾個時辰把他底細翻個清白。聽頭陀說在校外有個小學就弄上的女朋友,已經交往六年了。他女朋友是跳舞的,最初是他朋友的女朋友,小時候和一幫哥們兒在涼亭沒事做就說真心話。輪到頭陀時他老老實實說喜歡他哥們兒的女人,那哥們兒想也沒想就說你拿去吧兄弟重要。頭陀就糊裡糊塗多了個女朋友,好像人口販賣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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