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在你心上流浪 | 上頁 下頁 |
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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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拍偷偷在外面打工,原飛魚竟然一點都不知道,回到車裡,她一隻手雙緊緊扯著關雅陽的衣角,另一隻手握成拳狀,呆呆地看著前方,慢慢露出一抹苦笑:「關雅陽,你看,曉柏就是這麼讓人心疼,從他三歲起,我就帶著他一起生活,他什麼都不知道,把我當作救世主,所以,不管他做錯了什麼,我都沒辦法討厭他,他是我弟弟……你明白嗎?」 「我明白。」關雅陽的手慢慢覆蓋上她緊握著自己衣角的手,微微用力點了點頭,墨色的眸子裡有靜靜卻憂傷的色彩,他說,「也許這一次,我們可以很和平的分手。」 原飛魚沒有回話,兩個人的手靜靜握在一起,車裡的冷氣很足,他依然能感覺到她手心裡沁出的汗水,潮濕溫熱,就如同那一天晚上她在他身下顫抖時,下意識抓著他的背,潮濕的手心貼在他汗濕的皮膚上,那種生動的感覺,時刻悸動著他的心。 車子到達市美術館,看到那輛眼熟的紅色賓士,原飛魚才鬆開他的手,緊張地沖下車。 那輛車是秦樂的,車牌XS11B28,十一月二十八日,是蘇曉柏的生日,秦樂當初買車的時候,費了很大的心機才將這個意義重大的車牌號弄到手的,她還為此得意了很久。只是不知道,現在的她,看到這組數字,會是什麼心情。 原飛魚飛快地沖進美術館,無頭蒼蠅一樣胡亂找了一通,關雅陽在前臺詢問了幾句,然後拉起緊張得無措的原飛魚一路跑至美術館後方的藝木家工作坊。蘇曉柏正在那裡給一個畫家當助手,閉館的時候已經過了,畫家早已離開,工作坊裡只剩下蘇曉柏正在整理顏料和散亂一地的畫筆。 工作坊的門沒關,遠遠就能聽見秦樂在裡面跟蘇曉柏說話的聲音。 「曉柏,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也知道的,這麼些年來,我有多愛你,我怎麼可能騙你……」秦樂的聲音嘶啞,完全沒有了以前那種猶如少女般的甜美。 「出去,我不想見你。」蘇曉柏的聲音冷冷的,接著裡面傳來紙張落地的聲音,他丟下手裡的畫稿,將秦樂和秦樂遞過來的幾張A4紙,一起推出門外,似乎受了什麼刺激一般的吼,「滾出去。」 原飛魚朝這邊跑過來,剛好看到秦樂被推出門的一幕,秦樂瘦了一圈,穿了一套寶石藍的裙裝,齊耳的黑髮,臉上有妝容無法遮蓋的憔悴。原飛魚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睜著眼睛看她,有些不敢肯定地叫她:「秦樂?」 秦樂已經被蘇曉柏的態度弄得心灰意冷,回頭看了原飛魚一眼,看到她臉上的小心翼翼,突然大笑了起來,「原飛魚你也來了,真是太好了,蘇曉柏,你不信我,現在可以出來親口問她,問問你親愛的姐姐,那件事是不是真的……當初做出救世主的姿態收養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住口……你住口,我不想知道……」蘇曉柏從工作坊裡沖出來,眼睛睜得很大,眸子裡是一片烏黑,他剛才瞄到了幾行A4紙上的字,那些被剪切掃描又列印出來的老報紙,猶如古老的咒語糾纏著他的心,似乎要將那些他拼命想遺忘的事情通通都揭露出來,他很驚恐,雙手抓著秦樂的肩膀,惡狠狠地威脅她,「你再說下去,我就殺了你……」 —— 「好啊,那我們就同歸於盡。」秦樂挑釁地仰著下巴,眼裡神色很複雜,有痛苦、有糾結、有報復後的快感,也有微微的心痛,但是她顧不了那麼多,也沒耐心分析自己現在到底是愛蘇曉柏多一些,還是恨他多一些。她推開他的手,俯身揀起散落在地上的A4紙,那裡面夾著一個女人的照片,那個女人三十多歲的年紀,眉目清秀,跟原飛魚有幾分相像,「你認得這個女人嗎?就是她把你爸爸捅死的,報紙上說一共捅了七刀,她跟你姐很像是不是?那是因為這個女人就是她的……」 秦樂的聲音停在這裡,因為原飛魚突然沖過來,死命得捂住她的嘴巴,近乎哀求地低語:「秦樂,不要說了,求求你,不要說了……」 秦樂哪裡肯停,一把推開原飛魚,大笑著將那張照片朝蘇曉柏身上扔了過去,「這個女人,這個殺了你爸爸的女人,就是你現在最親愛的姐姐的媽媽,是她將你害得家破人亡,又假惺惺地擺出救世主的姿態領養你,你不覺得噁心嗎?這麼多年來,你吃過的每一口飯,穿過得每一件衣服,那些都是被你爸爸的血染過的,你不覺得噁心嗎?」 那些話猶如一把鋒利的匕首,劃過空氣,刺入原飛魚的耳膜,她只覺得耳膜猛烈地震動著,腦袋嗡嗡作響,搖搖晃晃幾乎站不穩。在她身旁一直沒有說話的關雅陽慌忙伸手將她扶住,她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將眼淚吞到肚子裡,卻無論如何都不敢抬頭看蘇曉柏的眼睛,「曉柏,事情不是這樣的,我媽並不是故意要殺你爸爸……我弟弟飛虎車禍死了之後,她神經一直不太正常,再加上法官收了賄賂,判撞死飛虎的司機無罪……她受不了這個刺激,自己跑去找那個司機,要為飛虎報仇。誰知道那個司機把車賣給了你爸爸……她以為車裡坐著的是那個司機……失去理智就沖了過去……她並不是要殺你爸爸……並不是的……這一切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嫌飛虎累贅,想甩開他去同學家裡玩,他也不會那麼著急穿過馬路……都是我害的……一切都是我害的……曉柏……你要恨就恨我吧,你不要恨我媽,她是個好人……」 原飛魚斷斷續續地解釋完,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著蘇曉柏的反應,可是等了半天,他始終一聲不吭。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眸子越來越黑,光芒卻逐漸暗淡下來,如同一個精緻的傀儡娃娃,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雙手握得太緊,指甲深深嵌進肉裡,有殷紅的血從指縫中流出來,在中指的間斷彙聚成溪,滴答一聲滴落在地上。 秦樂離他最近,看到他的樣子,眼裡的得意陡然間消失殆盡。她突然很害怕蘇曉柏真的就這樣在她面前,生生把自己窒息死,哭著撲上來,對著他一陣廝打:「你不是說要殺了我嗎?你想殺就殺了我吧,反正我現在也是生不如死……蘇曉柏,你這個混蛋……呼吸啊,你把我捧到雲端,又親手把我拽下地獄,你想就這樣死了嗎?世界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你呼吸啊,快點呼吸啊,你要是死了,我要去恨誰……」 原飛魚、秦樂,包括關雅陽都見識過蘇曉柏的性格中的陰狠的一面,他那樣在自閉中長大的人,幾乎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如果他要打定主意不呼吸,就真會把自己窒息死,原飛魚也開始害怕了。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蘇曉柏才緩緩吸進一絲空氣,然後折身回到工作坊,認真收拾起零落了一地的畫稿,在不顧手上還流著血,只顧低頭忙碌,臉上的表情極平靜,沒人知道他想些什麼。 「曉柏……你要是恨我,可以罵我打我,你不要這個樣子好不好,」原飛魚走上煎,有些害怕地看著蘇曉柏忙碌。四年前的那天,他也是極乖巧的,還讓她不必擔心,但是下午他就躺在浴室裡割腕,想要自殺,這一次,她實在不敢想像,受了這麼大打擊的他會做出什麼事? 「滾……」蘇曉柏坐在畫板前,準備補一張水彩的背景,他極力想裝出什麼事情都沒有的樣子,極力想將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中,誰都不想見,於是閉著眼睛,抓起身旁的顏料盒就潑了原飛魚一身。他誰都不看,只是捂住耳朵,聲音嘶啞地吼,「滾,都給我滾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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