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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我問了他每個鍵的功能,然後把噪音重複聽了好多遍。

  他終於也開始不耐煩了,「乾脆送你得了。」

  我毫不客氣地接過來。

  暮色四合,我說:「我得還個禮給你。不過在這之前,你要把你倆後來的事說完。」

  Chapter 6有酒可要滿飲,然後就去遠行

  實習結束後,趙真顏開始一心一意為5月份的畢業論文答辯作準備。上學期她僅寫了一個大綱,可方鳴最近通知她,今年論文全部「盲審」,謂之「全盲」。如果落在友校、友師手中,還好辦,如果碰到嚴苛的老師,分分鐘都可能通過不了。

  偏偏趙真顏又不像其他同學那樣,在原有課題的基礎上,添添減減寫就。她找了一個全新的方向,研究物件是各轉型國,光是翻譯英文材料就耗去大半時間。

  如今她只能暗暗叫苦,每天起早貪黑地往返於院圖書館和宿舍之間。

  屈志遠偶爾給她打電話。他善辭令,電話一說就是很久。她坐著聽累了,就爬到床上繼續躺著聽,最後往往以一聲「我困了」收尾。掛了電話,真的就昏睡過去。

  舍友知道此他非彼他,不禁為那個從天而降、隨風消失的帥哥扼腕歎息。從前她們都是夜貓,如今趙真顏每天早早去會周公,只剩她一人挑燈夜戰各式TVB劇、韓劇、美劇,未免無聊。有次她們難得衣著整齊地同時出現在同個食堂,舍友嗟歎:「戀愛中的女人是不是都太幸福了,幸福得成天想睡覺。」

  趙真顏忙著糾正,「第一,我沒戀愛,至少目前還沒開始。第二,我有成天睡覺嗎?」

  「有,」舍友雞啄米一樣,「而且因為心情好,飯量大增,你看你從前哪會吃這麼多?」

  經舍友一提醒,趙真顏果然發現自己把盤裡的飯菜掃得一乾二淨,尚有餘勇,「可能最近耗腦太多,飯量就大了。」她為自己找到理由。

  晚上,趙真顏第一次單刀赴會,去屈志遠說的那家湖邊小餐廳。他提議過來接她,被婉轉否決。還沒親厚到那一步呢,趙真顏想。

  屈志遠吸取上次的經驗教訓,點了無數的甜品。

  可這些曾令她垂涎三尺的美味玩意兒,怎麼忽然面目可憎起來。她努力壓抑著自己的噁心感,說:「我忽然吃不下甜的了,有沒有口味重一點的,酸辣的?」

  苦心孤詣卻不被領情,屈志遠苦笑,「你等下就把你愛吃的東西都寫下來,然後我們一個月更新一次。」

  席間,屈志遠隨口問道:「上次顏伯伯說他住的酒店早茶不錯,我忘了是哪家,你還有印象嗎?」

  「不知道。」趙真顏支著胳膊,手輕輕搭在嘴上,不動聲色地用舌頭把牙齒外立面清掃一遍,省得一開口滿嘴黑胡椒。

  「那他下次是四月中旬過來,還是五月初?」屈志遠繼續問。

  「你問他好了,我又不是他秘書。」趙真顏抬起頭來,慧黠地問,「這是不是你們的職業病?」

  「什麼?」屈志遠放下手裡的刀叉。

  「說什麼都要拐彎抹角,累不累啊。」她是半笑著,倒有一種體恤的意味在其中。

  屈志遠汗顏道:「是挺累的。我其實,只是想知道——你和你表哥,關係如何。」

  「關係?關係就是表兄妹嘛!」她明白他的意思,故意答非所問。

  「那我知道了。」屈志遠已明白顏定邦和趙真顏算不上過從甚密。

  「然後呢?」

  「寬慰很多。真顏,如果你信賴我,我從朋友的角度冒昧提醒,往後,儘量少與他接觸。」

  這句話傳遞的資訊似乎很緊要,真顏警覺地問:「怎麼?」

  「現在不好說,不過,你記得我的話就好了。」屈志遠點到即止,趙真顏也不好再問下去。

  屈志遠埋完單問趙真顏,「明晚還有空嗎?童聲合唱團的演出,你要不要去?」

  「我其實不喜歡音樂,真的。」

  「那光吃飯也行。」

  「太叫你破費了。」

  「你請我好了,你欠我一頓飯的。」屈志遠笑起來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才和他的年紀符合。

  「怎講?」趙真顏發現自己真是近墨者黑,和他在一起講話都言簡意賅起來。

  「你實習的最後一天,我去市里開常委會,有一個議題市長突然問我意見。我一看,秘書沒勾這個議題讓我做準備啊……」

  「糟糕,那一天你秘書讓我把議題過了一遍,說涉及發改委的折起來。對不起,那你有沒出洋相?」

  「那倒不至於,混了幾年,不痛不癢的話總能湊幾句。不過,最後責成我下去再作深入調研,提交報告,這也比較嚴重了。」屈志遠誇大其詞地說,「所以,這頓飯你得請。」

  「好吧,你想念學校的食堂嗎?我帶你去懷舊。」趙真顏笑呵呵地說。

  屈志遠不置可否,卻問她,「那一天,你勾議題那天,也就是我們和顏伯伯吃飯那天,你遇到什麼事了,可以跟我說嗎?」

  趙真顏從此對屈志遠有了深一層的認識——他哪怕是開玩笑的話,都是經過大腦選擇的,要麼有深層的含義,要麼就是他想知道答案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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