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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顏定邦見狀,又氣又傷心,「我們病了你會不會這麼著急?」

  顏定邦見顏昇埋頭不答, 他火冒三丈,將司機剛送給他的診斷書扔到兒子身邊,「你為了她值不值?她根本不是一個潔身自愛的女孩。」

  同一個話題一天之內被提起兩次,顏昇像神經應激實驗那樣跳起來,「爸,你亂說什麼!」

  「亂說?她才多大啊,就這樣隨隨便便,這就是單親家庭缺少管教的典型案例!」顏定邦見他不想看,親自把診斷書遞到兒子眼皮底下。本來他也就是聽司機彙報完情況,想著興許不假,就安排人做了檢查,沒料到果然是真的。

  顏昇只來得及看完薄紙片上龍飛鳳舞的頭幾個字:處女膜損傷……他將診斷書揉成一團,沖爸爸怒吼:「你憑什麼趁她不知道的時候,去給她做這種檢查!你們憑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顏定邦揚起的巴掌被王玟霞攔住,他震怒道:「冥頑不靈!」

  王玟霞哄著兒子,「算了,你和趙真顏本來就不可能,你先給爸爸道個歉。」

  顏昇委屈地看著媽媽,說道:「我沒錯。我想回學校去,媽,我想回去。」

  王玟霞巴不得他趕緊走,「好,好,回學校,讓司機直接送你去機場。」

  3

  趙真顏醒來的時候,好像聞到空氣中有一種熟悉的味道——「半仙」劉頤曾跟她說,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特定的味道,獨一無二的。

  她隱隱覺得這種氣味是屬於某個人,快兩年沒有出現在她生活裡的一個人——一定是自己弄錯了,怎麼可能呢?

  吊針已經打完,護士拔了針頭,看到那個還有一點熱度的礦泉水瓶,對趙真顏說:「你男朋友真仔細啊,連這都幫你想到了,他還一直陪你到早上。」

  趙真顏沒有看見袁陽,心想這兩天的確多虧他了。她慢慢扶著牆,走到樓下公用電話邊,撥了他的號碼。

  「袁陽嗎?對不起,我差點忘了你現在應該在休息,謝謝你昨晚又陪了一個晚上。」

  袁陽的聲音卻十分陌生,「快兩年了,哪有快兩年的女朋友這麼客氣的?」

  「我……」她不明白一直對她好脾氣的袁陽何以這樣質問。

  「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對不對?你昨天睡著的時候,喊的是顏昇的名字——你拿我當什麼!」他重重地說,「我的感情也是感情,不是替代品。」

  「你胡說什麼!」趙真顏好幾天沒有吃東西,用盡力氣喊出來也不過是輕聲細語。

  「我沒有胡說,你的確喊的是他的名字,反反復複……」

  趙真顏無力地解釋,「這代表不了什麼,你要生氣就生氣吧,我賭咒發誓我不喜歡他。」

  袁陽終究不是歹毒的人,他的心軟了下來,說道:「你真的瞭解你自己嗎?」

  「反正我不喜歡他。」

  「趙真顏,不要嘴硬了。其實,要說對不起的是我,我昨天喝了酒,騙顏昇說我們上了床。」

  「你……你編這種謊幹嗎?」趙真顏氣得快要噎住,「你還特地打電話給顏昇說這些,你簡直瘋了!」

  「不是打電話。他聽說你住院了,連夜從上海回來。我一時嫉妒……算了……趙真顏,我們分手吧。」

  沒有等她回答,電話已掛斷,徒留寂寞不甘的電子音,在空氣裡局促地哀鳴。

  趙真顏怔在那裡。

  原來真是他的味道。

  原來他真的來過。

  看到表哥表嫂,她故作隨意地問:「顏昇是不是回來了?」

  「他剛走。」王玟霞實情告之。

  「他怎麼……」

  顏定邦打斷趙真顏的問題,「他怎麼走了,這得問你自己。沒錯,是我讓醫生檢查了你的……婦科,我只是把真實的結果拿給顏昇看而已。」

  趙真顏用力抓牢床尾的鐵欄杆,想發作,又忍住了。

  趙真顏穿著病號服的樣子確實我見猶憐。王玟霞心有戚戚地說:「趙真顏,你才高三啊。現在還是要以學業為主,不要輕易相信那些男孩。你總得愛惜自己吧,你可不能和顏曉愚一樣。」自知失言,又匆忙轉換話題,「對了,你爸爸現在情況穩定了,等下你可以過去看看他,記住,別在他面前提我和你表哥,別刺激到他。」

  「謝謝表哥、表嫂,大老遠趕過來。」趙真顏不是一個不知好歹的人,「你們放心。」

  「放心什麼?」顏定邦不依不饒。

  「我不喜歡顏昇,你們放心好了。」她現在滿心裡都只是急切,急切地想回到學校,安心複習——幾個月後的高考在等著她。

  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渴望: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她要忘了這幾年的一切一切。

  4

  「重新開始排!」「導演」一聲令下,「下個月就比賽了,別過了個寒假把感覺都弄丟了。」

  「丟不了,因為我從來沒找到過感覺。」班裡扮演「明明」的女一號痛苦地說。

  「那是,我看你和顏昇演起來那叫一個急。你把他當仇人,他把你當路人。」「劇務」同學一直為自己沒能演男一號耿耿於懷。

  「顏昇,我們就從上學期末排的那一段開始。記得,是甜蜜又絕望的感覺!」「導演」排山倒海地不滿意這一段。

  顏昇一直坐在場邊,聞言揣著臺詞本走到中間,搖搖頭,深信這一次又會被「導演」罵。

  顏昇的普通話沒有南方口音,十分標準:

  「……你睡著了,孩子一般,呼吸很輕,很安靜……」顏昇邊說邊想起病床上的趙真顏。她不像是病了,倒真像是困了在休息而已。她的臉小小的,像個孩子一樣,她會夢到什麼?他以為會有時間可以跟她好好聊聊這兩年,他本來想告訴她,大學有多好、多自由,鼓勵她好好念書,一定要考上復旦。他想著要帶她在上海到處逛,遠一點的,周莊西塘也可以,還有他們老師帶隊去的泰順,領她去看那座橋……大一、大二這兩年,他跟著老師同學去了很多地方。每到一處,他就想,如果是和趙真顏來,就更加錦上添花了,以後一定要和她一起來。《包青天》片尾曲怎麼唱的?只想平平淡淡,攜手同遊人間。這種想法他體會到了,卑微又遠大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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