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茗紅菱(83)_鮑爾金娜

八十三

　　他們會嗎？不會嗎？會嗎？不會嗎？阮紅菱想著想著就開門進了屋。

　　有股陌生的味兒，她嗅了嗅。也許是不習慣了吧。

　　阮紅菱頗有些忐忑地四處張望著，衣裝淩亂的王春枝果然如期望中地躥出來把女兒堵在門口。

　　不過她沒有打阮紅菱嘴巴然後抱著她哭，而是神情緊張地問：「你，你回來怎麼也不敲門？」

　　阮紅菱被這盆冷水澆得勃然大怒：「這是我家！我回家憑什麼敲門？」

　　「你家？房產證上寫著你名呢？你要把這兒當家，還有臉跑外面瞎搞去啊？去去去，滾蛋，我看見你就頭疼。」王春枝一邊說一邊把阮紅菱往門外推。

　　「你幹嗎呀？幹嗎呀？瘋了啊？憑什麼不讓我進屋？我就要進，怎麼著吧！」阮紅菱徹底被激怒了，一下把母親推倒在地，大步流星就往屋裡闖。走進她的小屋，阮紅菱一個急刹車退回門檻上。

　　只見一個陌生男人尷尬地雙手背後扣著暖氣直挺挺地站著。

　　「你是誰？在我屋裡幹嗎？」阮紅菱一邊兇狠地質問一邊上下打量這個形容猥瑣衣著寒酸的男人。形容猥瑣衣著寒酸已經夠讓阮紅菱鄙視，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這個男人的襯衫扣子還沒系，褲子拉鍊更是敞開的。

　　阮紅菱做出一個極盡厭惡的表情，閉上雙眼轉身出屋，把王春枝揪進屋來。

　　「你別告訴我這就是你外面的相好？啊？我親愛的老娘？」阮紅菱露出又惡毒又淒慘的笑容，眼睛直勾勾盯著王春枝。

　　王春枝窘得渾身發抖，微微努嘴示意男人先走。阮紅菱看在眼裡，用手指著那男人喊道：

　　「滾！快滾！再敢來我家我讓我爸揍死你！」

　　那男人跑下樓梯之後突然大喊一聲：「你爸都因為耍錢讓人拘啦！還揍得著我？他別讓人揍死就不錯！」

　　阮紅菱聽到這句話，險些摔倒。回身就推了王春枝一下子。「你還是人不？你還是人不？我爸都讓人抓起來了你還有心思在這兒搞破鞋？」

　　「你爸活該！誰讓他耍錢來著？是我讓的嗎？挺大歲數個老爺們兒，要錢沒有，任屁不是，家都養不起還他媽自己長本事耍錢去，我還有啥說的？各走各路！愛咋咋地！」王春枝梗梗著脖子說。

　　「那、那你也不能……都窮成這德行了，還有心思找男人！哪來的死男人看上你了？看上你年輕漂亮還是看上你有錢？照照鏡子吧！」阮紅菱提高嗓門喊道。

　　「放屁！你管我呢？王八犢子！老娘愛跟誰就跟誰，愛怎麼活怎麼活，天王老子也管不著！」王春枝被女兒罵急眼了，叉著腰抖出潑婦的架勢。

　　「說出去聽聽！說出去聽聽！這麼大歲數了你還要點臉不？」阮紅菱跺著腳說。「我怎麼能有你這樣媽？我這輩子都讓你給毀了！」

　　「哎哎哎！我說閨女，你可別什麼都賴我身上！你媽可沒教育你出去當人家小二奶，那還不都是你自覺自願的！你那身賤骨頭都是隨你爸，跟我一點關係沒有啊！再說了，你要傍大款真能傍出點貨，好歹孝敬孝敬我跟你爸，也算我們沒白養你！可你呢？念書念不明白你是幹別的事也沒幹明白，居然還有臉在這教訓自己老娘！反了你了還！我是怎麼生的你這麼個敗家玩意？啐！媽了個逼的！」

　　阮紅菱被母親罵得淚流滿面，哽咽著喊：「早知道你這麼討厭我，當初為啥還生我？」

　　「你以為我願意生啊？還不是你爺爺奶奶想抱孫子？一看是個丫頭，你奶奶當時就把給我買的營養品都拎回家去了！有一陣都想讓你爸跟我離婚哪！我受多少委屈你知道啊？就指望你這個丫頭能揚眉吐氣給我掙回這個臉！可你看看你？我把你生這麼漂亮有屁用？多虧那老頭老太太死得早，要是現在還活著，肯定又得罵我沒能耐，生出你這麼個小娼婦！」

　　「別說了！」阮紅菱捂住耳朵大喊一聲。「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我跟你斷絕母女關係！我跟家裡人所有人都斷絕關係！從今天開始，我既不是你們王家的人也不是他們阮家的人！以後我有錢了，發達了，你們誰也別來找我要錢，來一個我罵一個！以後就算我餓死街頭,你看見了也別給我一口飯！咱們一刀兩斷！」說完，阮紅菱飛快轉身跑出家門。

　　「哎哎！你還來勁了！滾就滾，我看你長多大能耐！」

　　聽見母親在後面的叫喊，阮紅菱捂住耳朵，一路狂奔跑出好遠才歇腳。

　　這天晚上，阮紅菱回到李美嬌的住處，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句話不說。李美嬌好生納悶，卻也懶得多問，只好在一旁邊看電視邊偷瞄一動不動的阮紅菱。

　　日子久了，李美嬌對阮紅菱漸漸不耐煩起來。兩個人本非姐妹，就算姐妹也並非一定要耐煩對方，更何況李美嬌對阮紅菱的援助本來就是有所圖的。但是阮大小姐對李美嬌的許諾是那麼的真實可信，言語神態又是那麼的坦誠鄭重，不由得李美嬌不信。所以雖然越發嫌她礙眼，為了那點承諾，也就不能不忍耐，吃飯花錢上也不太與阮紅菱計較。不過每逢她男朋友忍不住要來和她親熱，李美嬌還是會毫不客氣地請阮紅菱離開臥室去廳裡呆著看電視。對此阮紅菱雖然腹誹，臉上還是掛著潑辣打趣的笑。

　　聽著房間裡床板的嘎吱聲，阮紅菱會條件反射地想起李銀寶，進而想起他肥豬一樣肥碩渾圓的身軀，第三層下巴褶裡的大痦子，和自己大腿根的煙疤。那些不堪日子漸漸成為回憶，阮紅菱也不知該慶倖還是該著急。再接著往回想想，她又會想起柯小虎，想他們在一起的日子。越對比越覺得那小子是真的挺帥挺可愛；越琢磨越承認和他在一起是真的挺開心。自從柯小虎畢業離開永樂，至今音訊全無。也不知他現在過得好不好？是不是還恨著自己？當初那麼堅決地拋棄了他投入李銀寶懷抱，卻落得出此下場……阮紅菱心中翻江倒海，卻抵制住了想往下掉的眼淚。畢竟現在說後悔還為時太早。與李銀寶的這場較量，阮紅菱是一定要贏的。眼下的生活雖然狼狽屈辱，但阮紅菱那美麗的頭顱沒有低垂反而揚得更高。她心中堅信，這落魄的生活一定會在跌到穀底之前反彈出一個漂亮的新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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