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茗紅菱(82)_鮑爾金娜

八十二

　　唐紫茗一言不發地看著葉勃朗漂亮的六塊腹肌。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神魂顛倒，而只是想哭。「我得回家了，再見。」

　　葉勃朗怎麼拉都拉不住唐紫茗，只好看著她的背影喊了一句：

　　「好好複習！」

　　喊完之後他方覺得這話極傻無比，遂罵了自己一句，訕訕地走掉。

　　回家後的唐紫茗站在陽臺上號啕大哭。其情狀之淒慘如喪考妣。隔壁陽臺聞聲跑來一隻臘腸犬，很不滿地沖她汪汪叫。唐紫茗只好回到屋裡來哭，沒想又被剛到家的章文熙聽見，跑進來追問。唐紫茗什麼都不說。章文熙只當她備考壓力太大，許諾這個週末帶她去買衣服吃必勝客。唐紫茗神情恍惚地聽著，腦子裡只想著葉勃朗，每想一次便感覺心肝被摘了一回。

　　入夜了，唐紫茗蜷在床上痛苦地絞繞著被子。Brown……Brown……Brown……一直把他視為脫俗絕塵的神界美男子，可今天看到的竟是一個與流氓為伍的輕浮公子哥！唐紫茗絕望地翻身趴在枕頭上，悶悶地低聲嗚咽。就今天這麼一下子，世界變黑了，變濁了，很久以來都是香甜的空氣變臭了，籠罩萬物的粉紅色氣團消失了，她心中那座聳入雲霄的神像呱唧一下摔得稀碎。所剩下的是一個比陌生還要陌生的男人，蒼白，委瑣，臉上帶著輕薄的笑，在黑暗中沖自己吹口哨。唐紫茗很想大哭一場，竟然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沒過一會兒就沉沉地睡去了。

　　原本流於平淡的想念，如今以這種不堪的方式恢復了濃墨重彩。只可惜繾綣的思念變成了痛苦的思考。原本就不知道自己愛他什麼，如今唐紫茗更是陷入了絕望。連續三天她都如神魂脫殼。在學校疲于應付，回家便倒頭睡覺。章文熙只當她快熬到極限，任唐紫茗怎樣任性也不敢多話生怕刺激到她。

　　第四天的晚飯時候，章文熙故作興奮地說了一堆見聞趣事。說說說，見沒人理她，便突然話鋒一轉，沖唐紫茗說：

　　「寶貝，你猜今天誰去我那兒了？」

　　「凡高。」唐紫茗悶著頭爬啦飯，看也不看她。

　　章文熙瞪了她一眼，情緒完全不受影響。「是葉勃朗！你還記得不？還跟你吃過飯呢！這小子，有年頭沒去我那了，也不畫畫了。估計是該實習了吧。今天也不知為啥，冷不丁蹦到我跟前兒，我想半天才想起來名字，可給他氣壞了，呵呵。對了，他還問起你呢。我就說你準備中考呢唄。他說讓我給帶好，說等你考上好高中了他請客！嗨，就是客氣唄。」

　　唐紫茗從章文熙說「葉」字開始就停止了咀嚼。等母親都說完了好半天，她還愣呵呵地盯著母親出神。「不是的，他是真心，不是客氣。他還是喜歡我的。」唐紫茗在心中駁斥母親，也駁斥自己。僅僅一句捎話，足夠四兩撥千斤。唐紫茗是完全信了，信他惦念自己，疼惜自己，為那天的舉動慚愧著。既然如此，何必難為自己的愛人呢。反正他的承諾沒有變，那就得了唄。別說他其實沒犯下什麼錯，就算他是個殺千刀的臭流氓又如何？無論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也要堅持愛下去。別問為什麼，沒有為什麼。愛情，不就是這不講理的玩意麼！

　　唐紫茗就這樣神奇地勸好了自己。她美滋滋地在心裡掂度著自己這些說法，越想越覺得入情入理，並深為自己對愛情的感性認識感到得意洋洋。這天晚上，她目光炯炯地學習到兩點半。然後又吃了大半盒香草霜淇淋才心滿意足地睡去。

　　第二天開始一切恢復正常，她又開始積極地準備第二次模擬考了。但每每有空，她還是要悲傷一下。就算完全沒感覺的時候也要擠出幾滴眼淚。那刻意的掩面而泣在她看來和發自肺腑的一樣真實，可貴。反正只要自己為葉勃朗哭泣了，憂傷了，幽幽地歎氣了，唐紫茗便找到了某種很對頭的感覺。這感覺強化了她對葉勃朗的思念，也讓她在表揚自己癡情時更具說服力。你可以認為她這種行徑是虛偽而荒唐的怪癖。其實唐紫茗心裡也隱隱約約承認這一點。只是，她不能也不敢面對某些真正的事實罷了。

　　32

　　話說那廂阮紅菱小姐自從懷了孕，日子便一天比一天難過。且不說漸漸開始的妊娠反應讓素來嬌氣的她每天輕則怨聲載道，重則大發雷霆。更重要的是目前李銀寶斷了對她的供養，家裡更是指望不上，經濟來源成了大問題。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阮紅菱自然也不例外。自己本來就沒攢下多少儲蓄，可一天到晚還跟原先一樣大吃大喝，李美嬌樂得沾光也不阻攔，眼看著錢包乾癟下來，阮紅菱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可此時身邊只剩下幾百塊錢，一部欠了費的手機和一堆不中用的漂亮衣服。阮紅菱心中恐懼，表面上卻依舊擺出養尊處優狀。聲稱越來越吃不下東西，尤其是油膩，每天只忍饞吃些清淡的青菜米粥。實在餓極了才出去下頓小館子解解饞。當然，在李美嬌沒下班的時候。

　　白天一個人在家，阮紅菱總要準時收看三集連放的《還珠格格》。一面幻想著自己也是落難的金枝玉葉，一面不忿趙薇明明長得不如自己憑什麼就成萬人迷了。

　　看完還珠格格，阮紅菱自己簡單做點兒午飯，然後便倚在床上看李美嬌的一本叫《來來往往》的書。寫得真好，她覺得。看來婚外情現在已經成了普遍現象（想到這兒她不由挺了挺腰板，，覺得自己還是挺純潔的）。自己這回要是不被扶成正房，下回就一定要嘗嘗真正第三者的瀟灑滋味。

　　看書看累了，阮紅菱便盤腿坐在床上拿撲克給自己算命。若算出今天犯小人，她便橫豎看李美嬌不順眼；若說明天遇貴人，她便穿得花枝招展滿大街溜達。每逢週二，她都會穿著睡衣拖鞋下樓去買十塊錢即刮即中的福利彩票，然後帶著再接再厲的心情鎩羽而歸。

　　住到李美嬌家後的第一個週末，阮紅菱佯裝漫不經心地回了趟家。她是很不清楚自己幹嗎要回去的，一直走到家門口都沒想明白。不，其實她心底是明白的，就是想看看王春枝和阮鈞這兩個傢伙是不是能像別人家親生父母一樣掛念著失蹤一星期的自己。以前雖然也總夜不歸宿，這次到底徹底些。雖然他們的反應不能改變自己的行動計畫，但如果王春枝看見自己以後哭著上前打自己個大嘴巴，然後問「這星期你死哪去了怎麼連個電話都不打？」就算巴掌打得疼點，阮紅菱仍會偷著歡喜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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