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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嗯?」

  「我老了,你也老了,老公公和老婆婆,不正好一對?」

  「臨老入花叢啊?」

  「光一朵花能叫花叢嗎?」

  兩個人又這樣望著對方直笑,好像這已經是世上最有意義的事情,好像不管多難邁過的坎,都變得不存在了一樣。

  其實坎還在,只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選擇視而不見。

  夕陽徹底地沉了下去,客廳裡只有一盞小小的壁燈,散發著昏黃的光。他伸出手去,想把燈扭亮一點,卻被她按住:「就這樣就好了。」

  「嗯?」

  「怕燈一打開,你就不在了。」

  她有點傻裡傻氣地說著,聽在他耳裡,不知怎地卻好像有針在紮一樣,細細密密的小針,一根一根地紮在心裡。她也像他一樣,在無數個日日夜夜裡只會用自欺欺人的方式麻痹自己嗎?她也像他一樣,明明知道是一場夢,也不願意清醒過來嗎?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也有一絲沙啞:「好的,不開。」

  不知是誰的肚子在這個時候不分場合地嘰咕了一下,十分的煞風景。

  「家裡有什麼吃的?我給你做。」

  蘇晚打開冰箱翻了翻,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平時不怎麼開夥,只有一塊南瓜。」

  「那就南瓜餅吧。」

  顧鋒寒脫下長外套扔在沙發上,挽起羊毛衫的袖子,一副幹練的家庭主夫的樣子,她在一旁給他打下手,削南瓜皮,切片,用一個小不銹鋼鍋煮熟,加麵粉,加糖……

  「平底鍋在哪裡?」

  蘇晚找出平底鍋,洗乾淨抹幹之後,顧鋒寒熟練地倒出兩大勺油,淋在平底鍋上,她用勺子舀起一勺一勺的南瓜泥,捏成餅狀遞給他,他慣例得把她往後推了推:「小心油濺出來。」

  滄海桑田,歲月輪轉。

  這裡是婺城,還是費城?

  他在廚房裡忙碌的背影,依舊如昨日一般一絲不苟。

  時光在他們身上刻下無形的痕跡,他依然俊朗挺拔,只是鬢邊偶爾也有一絲華髮,她依然秋波流轉,只是對現實多了些妥協。

  她斜倚在廚房門口,歪著頭,偶爾他回過身來,將咬過一口的南瓜餅喂給她,眼神裡滿滿地盛著溫柔。

  第三十一章

  蘇晚沒有開口問他關於孟涵和淩千桅的一切。

  周日的氣氛那樣迤邐美好,讓她開不了口。他這個人,好象是她命中註定的魔星一樣,讓他跟她回家,原本是想跟他說清楚,不想讓他誤會方非盡,誰知道到最後一切都變了樣。

  他在廚房裡做點心給她吃,她隨便找了個片子塞到碟機裡看,他們窩在沙發上擁吻,戰場後來轉移到她房間裡,纏綿難分,差一點擦槍走火,關鍵時刻他的手機居然響了,他看見名字的時候皺了一下眉,蘇晚開始豎起耳朵辨別來電人的性別,可惜他手機隔音效果實在太好,只聽到他冷著臉說了一句「你放心,害不死他,明天早上到公司再說!」就掛了電話,接完電話之後突然熱情冷卻,兩個人開始蓋著棉被純聊天。

  「你……說半年前就找到我了?在哪裡?」

  「翻到方圓天地的網頁,有一欄有你的名字。」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傾城之戀那個欄目。」

  「哦。」

  他堅硬的胸線貼著她的背,一切如此契合,不留一絲縫隙,早上他一臉無奈地望著她:「沒有換的衣服。」

  她的聲音軟軟的,像呢喃又似嗔怨:「活該。」

  顧鋒寒心情大好地看著她,一臉的慵懶,半裸著身子從被子裡坐起來:「看看是誰活該。」

  他們倆一起出現在三十九層,蘇晚硬著頭皮接受了一路的注目禮,終於明白到底是誰活該——顧鋒寒沒有換衣服,連領帶都沒有換,很顯然是沒有回家去,早上又和蘇晚一起到公司來,但凡長了腦子的人也知道昨天晚上顧鋒寒是在誰的香閨過夜了。然而她一點法子也沒有,碰到孟涵的時候她的眼神裡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蘇晚輕輕地咬著下唇,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吧。

  孟涵坐在電梯口那個四分之三圓的休閒吧,出人意料的悠閒,端著咖啡杯對顧鋒寒笑道:「淩少一大早就來了,氣衝衝的,在辦公室等你呢。」

  淩千帆回來了?那……貝菲呢?蘇晚下意識地想追過去探個究竟,步子才邁出去就發覺不合適,想來事情不急在一時,顧鋒寒一走她掏出電話撥貝菲的手機,竟然還是關機狀態!

  「晚晚,要不要來杯咖啡?」

  「不用了,謝謝,我喝茶。」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索性拉開一張凳子,坐到孟涵對面:「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我和你之間不用這麼繞彎子了。」

  孟涵有些好笑地看著她,似乎在嘲諷她的一時得意,然而她自己卻沒有一絲穩操勝券的意思,看著蘇晚一抽一抽地玩著茶包,突然有些感歎:「晚晚,有時候我真羡慕你。」

  蘇晚挑了挑眉,孟涵的這句話絲毫不在她意料之外,或者說,她說什麼,都不會在她意料之外。也許她會委婉地告訴她,她和顧鋒寒已有怎樣的默契;也許她會開門見山地告訴她,顧湘麒對她有多麼贊許,而她蘇晚在這場戰役中處於怎樣的劣勢;又或者她還會拐彎抹角的讓她去和淩千桅火拼……

  「我知道到今天你也許會覺得我虛偽,覺得我不擇手段,一心只想往上爬……你怎麼樣看我,我並不介意,」孟涵十分坦然地說著這些話,對於當初蘇晚在她最落拓的時候施以援手,而她卻上演一場農夫與蛇的往事,絲毫沒有一絲愧疚。

  「我只是……想勸你一句。」

  蘇晚抿著唇,低垂著眼簾並不說話,偶爾抬頭看見孟涵的眼神,竟然是帶著悲憫的,如同她看孟涵一樣。她們各自覺得對方的悲哀,卻又有一絲自己也不得不承認的羡慕,僅僅是羡慕而已,羡慕,卻並不真的希望自己能做到。

  例如孟涵羡慕蘇晚能這樣持久的佔據顧鋒寒全部的心;

  例如蘇晚羡慕孟涵能這樣堅持不懈地為感情努力拼搏。

  「我勸你還是離Francis遠一點罷。」

  這才是重點,蘇晚淡淡一笑,迎著孟涵那「悲憫」的目光,不軟不硬地問道:「你是以什麼立場來勸我這句話呢?」

  顧鋒寒的未婚妻?還是……我昔日的朋友?

  「以一個曾經受過你救命之恩的……的立場。」

  孟涵略去了中間的那個詞,不知道她是準備用朋友,或是其他的什麼,她的神情忽然嚴肅起來:「或者說,我不想替人背黑鍋。」

  她手心裡沁著層層薄汗,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機會了,從她看到蘇晚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已經失去顧鋒寒了——或者準確地說,她從來都沒有得到過他,又談何失去呢?人人都以為她和顧鋒寒是美滿的一對,現代版的王子與灰姑娘,甚至於淩千帆這樣的人,也以為她是那個唯一能制住顧鋒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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