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如果可以再見(15)_雲五

十五

　　「蘇小姐是準備出來吃飯的吧？正好前面有一家粵菜館，請蘇小姐賞臉吃個便飯吧。」方維鳴對蘇晚顯出了令人吃驚的客氣和關愛，蘇晚本能地想拒絕，卻找不到一個理由，她知道方非盡和他父親關係有些僵，她又怎麼敢在這個時候去違抗這個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

　　黑色賓利沿著黃楊路一路開到底，是一家風味極其地道的粵菜館，裝修十分雅致。之前坐在副駕上的那位中年人進了門和服務員報了姓氏，服務員就引著三個人往樓上的包廂走，蘇晚脊背上一下涼起來——看來方維鳴是早定好了位子來請君入甕的，所謂路過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蘇晚暗暗在心裡把方非盡從頭到腳咒了一遍，她用腳指頭想也能猜到方維鳴的來意，只怕是……來者不善了。

　　出於工作的需要以及方非盡的個人私心，在種種需要女伴的場合，方非盡一定會以他對她的「救命之恩」相要脅，軟磨硬泡地要她做他的女伴，這個理由看起來相當合理：「偶爾幫你的救命恩人抵擋一下狂蜂浪蝶，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

　　蘇晚心裡不是不清楚，這也是對她的格外關照。方圓天地創立初期也有過一段艱難的日子，不是頂著方氏太子爺的名號就能諸事順風順水的，有時她也碰到過一些特別沒有格調的客戶，即便有方非盡這棵大樹罩著，仍免不了吃點口頭豆腐。

　　服務員上來一盤酥炸羊腩，方維鳴指著金黃酥嫩的羊腩塊笑道：「聽說婺城冬天冷，羊肉性溫，益於進補，蘇小姐工作也很辛苦，女孩子更要好好注意保重身體。」

　　「謝謝方總關心，」蘇晚淺笑著試了一口，「這裡的粵菜聽說是婺城最地道的，我沒吃過最正宗的，也吃不出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方家祖籍是潮汕，大抵那一帶的人對家鄉都有著特殊的自豪感，方維鳴一聽便笑了：「再正宗也比不過家鄉做得好，不過……這裡能做成這樣，已經很難得了。」

　　服務員又陸陸續續地上了幾道菜和點心，蘇晚慢慢地嘗著各種點心，等吃了七分飽，方維鳴才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聽非盡說，蘇小姐可是當年和他一起打江山的元老，眼下方圓就要轉手，非盡也要回去好好做點正經事了，不知道蘇小姐有什麼打算？」

　　蘇晚略有些傷感，從方維鳴口中說出方圓天地要轉手，看來是無可挽回了，五年的汗水努力，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暫時還沒有考慮這個問題，也許會先給自己放個大假，再考慮以後的事。」

　　方維鳴臉色微變，想起早間和顧鋒寒會面時，也聽他提到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和這個蘇晚的事情。其實他對蘇晚的事情知道的當然比顧鋒寒清楚，五年前兒子頭一次敗家，就是為了這個女人，那時候還以為他年輕，一時糊塗，由得他在外面玩得盡興了，自然會收心回來，比如像淩老的孫子淩千帆，在外面玩是一回事，經營起家裡的公司一點也不含糊……

　　用不著顧鋒寒提醒，他也知道要讓兒子回家，眼前這個看起來淡眉清目的女孩子是第一大障礙。

　　「其實非盡還有一個姐姐，他們姐弟倆心氣都高，不把我這個老頭子當一回事，」方維鳴微微笑道，「不過這樣也好，優勝劣汰，適者生存，要是養在家裡，保不准養出個二世祖。生兒易、養兒難啊，可惜這些孩子們就是不懂。」

　　蘇晚一時愣住，有點沒回過神來，不曉得方維鳴提起自己的一對子女是什麼意思，只好敷衍道：「方少做事是很認真的。」

　　方維鳴繼續道：「嗯，就是一個人在外頭打拼總是累了些，他累我也累。」

　　蘇晚連忙笑道：「等這裡的事情了了，方總再好好教教方少，自己也可以享享清福了。」

　　「我倒是想享享清福，可是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姐姐比他能幹，又在外頭歷練了幾年……哎，真是難啊！」

　　蘇晚這才聽出了點苗頭，敢情方維鳴是在暗示如果方非盡再做什麼出格的事，家裡的繼承權未必落到他頭上。蘇晚笑容微斂，淡淡道：「方總怕是誤會了什麼。」

　　方維鳴笑了笑：「蘇小姐真是聰明人，我和人打交道，最不喜歡繞圈子了，蘇小姐這樣快人快語，我也就直說了。蘇小姐這五年在方圓天地鞍前馬後也不容易了，不如直接一點，開個價碼，大家都是生意人，求財不求氣，你說是不是？」

　　蘇晚心裡的火頓時就上來了，有本事你就自己拉你兒子回去呀，跑到這裡來往她頭上砸錢算什麼？

　　若是七八年前，她只怕早就要當場發飆了，可惜……她又在心底嘲笑自己，這些年下來，竟真的把自己的棱角磨得七零八落了，心底憤怒的火苗還未燎原便被自己強力壓制下去。

　　一瞬間她覺得這樣的場景有些好笑——就像貝菲喜歡看的偶像劇裡面那樣，極品富貴男主角的封建蠻橫家長閃亮登場，或先禮後兵或直接以雷霆之勢給對方一個下馬威，而處在她這個位置的女主角，都是怎樣應對來著？

　　彪悍型的應該要針尖對麥芒地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讓封建蠻橫家長落荒而逃；苦情型的應該強忍悲傷故作堅強向對方家長表示絕不再糾纏極品富貴男主角，然後回到家中獨自黯然神傷；白癡型的或許應該捍衛自己的愛情，向萬惡的封建家長表示戀愛大過天有情飲水飽諸如此類的愛情宣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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