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如果可以再見(14)_雲五

十四

　　Chapter 5

　　週一上午方非盡又沒到公司，蘇晚拿著打好的辭職報告，望望旅遊版塊五六個人的小辦公區，再看看玻璃櫥窗另一邊的姐妹們，沒來由地生出點滴不舍。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個道理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聚散皆有定，離合本無緣，她腦子裡竟冒出這樣傷感的一句話。

　　蘇晚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地嘲笑了自己，又不是生離死別，明明還和貝菲住在同一屋簷下呢。她心裡這樣想著，嘴上還是忍不住叮囑了幾句：「菲菲，以後出去談廣告也好，跟旅遊景區的人搞活動也好，嘴巴放甜一點。」貝菲笑得沒心沒肺且燦爛無比：「知道啦知道啦，我一直謹遵太后諭旨，看見圓臉的要誇人可愛，看見方臉的要誇人有福，哪怕人長著一張狐狸精臉，也要誇她是天生的美人坯子嘛，是不是？」

　　蘇晚笑出來，這還是貝菲第一回出去和客戶溝通時她的耳提面命，沒想到貝菲還記得，她伸出手去摸摸貝菲的頭：「乖，姐姐下次給你買糖吃。」

　　「男人腰女人頭，不能亂摸的！」貝菲一臉的義正詞嚴，蘇晚驀地一愣。

　　「男人腰女人頭，不能亂摸的。」曾經她也這樣向江上白抗議過的，小的時候大人們就喜歡摸她的頭，後來江上白也是這樣。常常她嘰嘰咕咕地說了半天，他一句話也不答，只是淺笑著摸摸她的頭，好像在摸自家寵物一樣。她相當不滿，也義正詞嚴地向江上白抗議，她以為江上白又會付諸一笑的，沒想到江上白拉起她的手，狠狠地在自己的腰上摸了兩把，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現在扯平了」，然後看著她瞬間漲紅的臉，悶笑不止。

　　你真沒用你真沒用，蘇晚狠狠地鄙視了自己，怎麼到現在還能把這些事情記得這麼清楚。

　　她摸著桌上的日曆，十一月十二日，接著又打開網頁去查婺城到暹粒的航班，動作慢吞吞的，極不像她一貫乾淨俐落的風格。票價並不貴，一周有兩次航班，方圓天地的網頁上就有預訂機票的服務，一個恍惚，差點按了預訂，這才想起來她辭職報告還沒遞上去呢，誰知道該定什麼時候的航班？

　　我這是怎麼了？這幾天做事怎麼都魂不守舍的？

　　心底一個聲音悄悄地回答了自己，蘇晚緩緩地轉動著左手指上早已摩挲得毫無光澤的戒指。戒指一圈一圈地轉著，滑過指尖，戒指內圈刻著的字跡，經年的磨損，字跡早已不可辨了，她卻記得清楚，Francis，七個字母，一個一個都跟刻在她心上一樣，那樣清晰，那樣深刻，一刀一刀的，如同她的心一樣，傷痕累累。

　　網頁上暹粒二字，如同深不可測的黑洞帶著無窮的吸引力，吳哥的流光溢彩，落日黃昏，就這樣一點一點把她的心魄給圈住，也許……也許……找到那顆屬於她的千年古樹，埋藏掉所有的過去，她就可以逃脫那些甜蜜卻又痛苦的回憶了吧？

　　給自己灌下一杯溫水後蘇晚終於緩過神來，褪下那枚陪伴了她幾千個日日夜夜的戒指，緩緩放下。方非盡還沒有過來，手機上收到他一條可憐兮兮的短信：替我準備好跌打損傷狗皮膏藥吧……

　　到中午貝菲還有些活沒幹完，蘇晚三餐是極其規律的，一點也錯亂不得，只好先下樓去對面速食店準備自行解決一下，剛剛踏出大廈大門，一輛停在不遠處的黑色賓利緩緩駛過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深色的車窗緩緩搖下來，一個陌生的中年面孔出現在蘇晚面前，她微微疑惑，自忖並不認得這個人。中年人朝她露出一個客套的笑容：「蘇小姐，我們老闆有些事想和蘇小姐談談。」

　　你們老闆？

　　蘇晚微蹙起眉，車窗擋住了後座人的面孔，蘇晚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好意思，請問你們是那一家公司？」

　　最近似乎沒有什麼需要她出面的客戶吧？正想著的時候後面的車窗搖了下來，一張看起來有些熟悉略帶滄桑的面孔出現在她面前：「蘇小姐，幸會。」

　　只在腦子裡回閃了一刻，蘇晚就想起來了，這是昨天在鑒心明珠的日式會所，有過一面之緣的方家老爺子方維鳴。

　　這麼說起來也是間接的老闆了，蘇晚不得不收起方才的不悅。「原來是方總，」她往身後的信實大廈瞟了一眼，微微笑道，「方少週一上午不上班的，恐怕要到下午才會過來。」

　　「我不是過來找非盡的，只是從附近路過而已。」方維鳴的臉上有著歲月所刻下的痕跡，卻並不顯得老態，反而給人一種精神矍鑠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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