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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老師也是人,是人就會有出錯的時候。郭老師,您剛才說的話就犯了絕對化的錯誤。」

  「每個老師都是拿著花名冊念名字,怎麼可能搞錯?」

  「萬一老師念的時候一走神把我給晃過去了,或者我答了到卻被鉤在了別人的名字後,再或者……」

  「好啦,那丁若,你說你曠課了沒有?」

  「曠了。」我裝出一臉委屈的樣子。

  「你曠課是不是錯了?」

  「我錯了。」

  「錯了應該怎麼辦?」

  「以後少曠課。」

  「你還要曠課?」

  「說錯了,以後不曠了。」

  「丁若,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知錯就改就是好同學唄。」我沖著郭老師笑了一下。

  「好啦,別耍貧嘴啦,去隔壁的會議室裡寫一份書面檢查和保證書交過來,以後不要再曠課啦。」年輕的郭老師還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謝謝郭老師!」我轉身出門。

  拐進隔壁309會議室,我一下子樂了,原來韓煒光也正趴在桌子上吭哧吭哧地寫檢查呢。

  我過去拍了他肩膀一下:「嘿嘿,原來你小子也在這裡,這下不發愁孤單啦。」

  「嗯,思銘寫完剛閃人,丫碼字兒比我快。」

  從學校會議室寫完檢查出來,已是下午五點,我在學校裡象徵性地晃了一圈之後,背著書包準備回家。出了東門沒多久,天色忽然暗了下來,還沒兩分鐘,劈裡啪啦地就下起了雨來。只見灰色的雨滴如同一塊塊有著規則形狀的石頭從天空垂直落下,瞬間人群倉皇四散。幸好王晶的雨傘落在我的包裡,關鍵時刻很有效地起到了遮風擋雨的作用,使我能夠不那麼慌張地穿行在這個雨水中的城市。

  我撐著白底兒藍點兒的花傘,腳下的白色帆布鞋順著臺階避開積水一步步穩穩地走著。經過天橋的時候,忽然發現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婦女,抱著一個幼小的孩童蹲在橋柱邊避雨,雨水已經把她的頭髮打濕,她卻仿佛渾然不覺,只低頭關注地看著懷抱裡的小孩兒,不時用手臂擦去小孩兒額頭的水。小孩兒微閉著眼睛,神情淡漠,似乎在用無聲的姿態來抗議這糟糕的天氣。中年婦女的腳下有個破舊的白瓷缸子,裡面散落著幾張五角、一元的紙幣和十來枚硬幣。我走過去,蹲下,從兜裡掏出了身上所有的人民幣共計七十一元,一次性地放了進去。中年婦女抬起頭來,一臉感激而又不可置信的表情,並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對我說了聲謝謝。我沖她微笑了一下,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後,我停了下來,隨後又返身回去,把手裡的雨傘遞到了中年婦女的手上,「別讓孩子被雨淋啦。」說完,自己在雨水中奔跑著離開。

  18

  七月初,天氣悶熱無比,我們哥兒幾個清一色褲衩背心拖鞋,手裡拿一把紙扇子晃悠來晃悠去的滑稽造型。

  比天氣更悶熱的是情緒,因為該死的期末考試要開始啦。

  不過這個時候,我還是要偷偷地用「五十步笑百步」的精神自娛自樂一下,因為用相對論的觀點來看,我的處境要比他們幾個好很多。我和小段所要面對的考試科目一共十門課,其中的三門是開卷考試,其餘的七門中有六門老師給出了複習提綱,我只需要照本宣科地把這些題目死記硬背下來就可以順利實現勝利大逃亡。思銘和我的處境差不多,不過他有一門課程——《創造學》還是相當有難度的,淨是些稀奇古怪的題目,比如有一道是這樣的:一個婦女給一個乞丐五十元錢,這婦女是乞丐的姐姐,但乞丐不是婦女的弟弟,問乞丐是婦女的什麼人?答案竟然是:乞丐乃婦女的妹妹也。韓煒光的考試難度就更大了,因為金融專業的技術含量在文科專業裡向來是最高的,先不說那些繞來繞去的金融理論和公式,單一門高等數學就夠他受的。有將近一個星期的時間裡韓煒光都在草稿本上擺佈著一大堆數學符號,什麼微分求導啊什麼反函數啊,越弄他越覺得恐怖,越看他越覺得暗無天日。到了臨近考試的兩天,韓煒光已經被殘酷的高等數學折磨得面如菜色慘不忍睹了。馮才不怎麼過來,偶爾在學校的食堂遇見,發現他雙眼通紅,精神委靡,問其原因,他解釋說每天只睡三個半小時,剩下的時間都在大階梯教室裡熬燈放眼不舍晝夜地K書。我又問:「張寧呢?」馮才答:「給她放了半個月假,生活自理。」王晶和李佳佳面臨的局勢更為緊張,考試的數量和品質可以說相當於我們幾個全部考試內容的總和,不過由於她們倆的學習基礎比較扎實,倒是沒怎麼流露出煩躁和恐懼的情緒來,表現得相當有大將風度。

  在韓煒光埋頭苦讀高等數學心無旁騖的日子裡,我勇敢地承擔起團隊裡伙夫的角色,負責照料著大家的飲食起居,當然從品質和數量上來說,都是無法和韓煒光掌勺的時候相提並論的。我最常做的一個菜就是番茄炒雞蛋,一日三餐始終不變,實在吃得煩了,就換一個黃瓜炒雞蛋。那些個日子裡,雞蛋成了我們最主要的消費品,每天基本上都保持在五斤以上的需求量,想來也為刺激京郊農民養殖業的發展作出了一份積極的貢獻。

  考試終於還是開始了,那幾天怎麼過的,想起來頭都大。一道道的考試題像一座座陰森的大山,鋪天蓋地地向我壓過來,而且連綿不斷。我感覺自己像是正試圖奮力逃脫五指山的孫猴子,在起伏的群峰間不斷地閃躲騰挪,卻總也找不到路的出口。我看著眼前試卷裡的每一個題目都似曾相識,卻又無法說出它們的準確答案。這樣的情景使我不得不佩服某些老師在出題目方面的智商,試卷上的題目的的確確是在他們考前所列的出題範圍之內,但卻讓你始終有一種無從下手的陌生感。我抓耳撓腮絞盡腦汁,使用了所有能使用上的智力細胞,再加上深藏在襯衣口袋裡的小字條的幫助,才讓我如履薄冰地度過了這一段黑暗的考試期。

  後來我把我在考試中的心理活動說給哥兒幾個聽,大家竟然都有英雄所見略同的感受。我記得當時韓煒光說的一句話特絕:「期末考試這幾天對於我,就相當於例假對於有痛經習慣的女青年,真他媽的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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