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間的幸福(3)_純白色

三

　　我們倆看著其他的隊員喝著可口可樂百事可樂非常可樂優哉遊哉地離開操場，卻也只有打起精神，一圈圈地堅持跑下去。漸漸地，我感覺到自己呼吸的急促，源源不斷從身體裡湧出的汗水已經把衣服完全打濕。我歪頭看蘇蘇，她的小汗衫也好像是被水給泡了一下，緊緊地裹在身上，整個人好像一隻移動中的粽子。我看著蘇蘇豐滿的胸脯隨著腳步的變換而有節奏地顫動，使勁地往肚子裡咽了口吐沫，心裡暗自想著，這姑娘發育得可真不錯。

　　跑到第七圈的時候，林教練閃了。天也像極了包公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

　　我拉住還想繼續跑的蘇蘇說：「別跑了，教練都撤了。」

　　蘇蘇一甩手甩開了我：「今兒個加跑都怪你，累死了。」

　　「好吧，那我再跑幾圈兒，把你的也替你跑了。」我假裝做了個繼續跑的姿勢。

　　「算啦，你也不容易，都跑了一下午了。」

　　「呵呵，其實你還是很心疼我的。」我一邊說一邊拉起蘇蘇的手，讓我意外的是，她並沒有掙脫。

　　看來蘇蘇真的是累了，她把頭歪在我的肩膀上，安靜得如同一隻乖巧的兔子。我們倆就這樣牽著手走在黃昏的校園裡，灰色的水泥地面上留下了我們長長的影子。

　　我和蘇蘇感情生活的起步就這樣如同一篇公文般的平鋪直敘，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曾經一直被那些齷齪的偽文學作品所矇騙，頂禮膜拜般地以為愛情的開始必然會是轟轟烈烈、柔腸百結，沒想到輪到我自己身臨其境的時候，卻變成了一碗冒著水蒸氣的蘭州拉麵，趁著熱乎勁兒，一口氣兒就吃了個碗底兒朝天。

　　愛情已被文字謀殺，這並不是一個駭人聽聞的論斷，也許，不僅是愛情，甚至這個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已被文字所謀殺。我們習慣了用最乏味空洞冗長淡漠的詞語來形容內心豐富多彩激情澎湃的感覺，卻早已忽略了那些在文字中所缺失的部分，是無法用平常的語言所替代和表達的。

　　對此，我只能說遺憾。文字所營造的，其實只是真相的標本，而並非真相的本身。

　　5

　　在我和蘇蘇好上了很久之後，我問過她一個這樣的問題：「你怎麼那麼輕易就上了我這條賊船的？」這句話的意思按中學幾何的概念來解釋，基本上等同於她是怎麼喜歡上我的。問蘇蘇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的臉上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仿佛被她愛上是那樣的忍辱負重那樣的委曲求全那樣的顧全大局那樣的菩薩心腸。蘇蘇伸出手在我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那麼一下，然後丟過來一個惡狠狠的眼神：「丁若，你少給本小姐來這套，攤上你，我還沒說後悔呢，輪不到你小子發言。你要是敢對我不好，我可是會隨時改變主意的。」「你給我玩兒去吧，還改變主意呢，變個鳥兒啊！你要是跟了別人那不是自個兒找罪受嗎？見過我這麼有品位這麼有生活情調這麼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瀟灑英俊風流倜儻的男人之後，換別人那還能看得上眼兒嗎？你別整一半夜醒來，發現身邊躺著個還沒進化完全的主兒，那還不得給嚇出個好歹來。為了能讓你健康幸福地生活在這個和平美麗的世界上，我還是勉為其難地陪著你生活下去吧。」我剛說完，就被蘇蘇一腳踹下了沙發：「你丫給我一邊兒待著去。」

　　6

　　在過去的很多年裡，和蘇蘇的戀愛情景總是像一幕幕畫面溫馨情節感人的愛情電影，在我的心裡不停地重播。雖然情節和內容已經成為遙遠的過去，但那份收藏在內心深處的感動卻仍然存在。

　　時常，我會一個人呆坐在寂靜的房間裡，很認真地去想這段貌似幼稚但卻誠摯無比的感情究竟帶給了我什麼。但這真的是個深奧的命題，讓我茫然，讓我心疼，讓我失去頭緒。我想著想著就會被一種強大的無與倫比的憂傷感所俘虜，頓時覺得生活喪失了意義。而後我會從褲兜裡掏出煙來，用火柴點著，一根接一根地抽，直到腳底下鋪滿了未燃盡的灰色煙頭。

　　就是這樣，我在迷失和追憶中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枯燥的早晨和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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