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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他呢?」我漠然的問前面一直不說話的人,身上衣服上的血漬已經幹掉。

  父親並沒有說話,而是轉過身,如狼般犀利的眼幾乎將我洞穿,他揚起手臂,而我沒躲,當那聲清脆的聲音使我的耳膜開始隱隱作痛的時候,是他第一次打我。

  「死了,雁子,你一定要這樣嗎?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不需要這樣。無論我在外面做了什麼,你還是我最深愛的女兒。我和你媽如何貌合神離,如何人前人後不一,可是我們都愛你,你懂不懂。」他瘋狂般搖著我的手臂,或許他是希望我能把他的每一個字都能清晰而深刻的記在腦海裡,而我卻一直往前走。

  他跟在我的身後,跟著我的步伐,跟著我在街邊痛苦時看著我,最後跟著我回家,然後到了那個男孩的墓前。

  後來的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男孩愛上了別人的女人,所以他用最後那臨死前深凸的眼睛告訴我,這條路不該走,或許從一開始,我們就是從彼此的憐憫開始的。

  母親第一次將我反鎖在屋內,撕碎了我衣櫥裡所有鮮豔的衣服,那把剪刀一一裁掉的是我曾經的回憶,每一道痕跡,每一個撕裂的聲音。她對著床邊面無表情的我說,如果你也這樣,是不是讓我去死!

  是的,沒有父親的母親只有我,於是秋雁楓又回到了以前的自己。我能品學兼優,我能嬌憨撒嬌,我能成為老師同學中的好學生,我能做到讓大家都滿意,只要我願意。

  只是阿姨叔叔不再對我說任何的話,每次他們的竊竊私語到最後總是會被我的憤恨而邪惡的目光打斷,我不欠他們,所以在他們面前我無需任何理由的比他們更為惡劣,直到我遇到他們,陳瑀涵,張邁,孟雨。

  他,陳瑀涵將我的髮絲撓到耳後,0.5公分的距離裡,他的呼吸撲在我的鼻尖,樓梯間的靜默氣氛緩緩營造著一種曖昧的色彩。

  「你能當我女朋友嗎?」

  「你能請我吃霜淇淋嗎?」

  「我能親你嗎?」

  「如果你願意和我一起在路邊吃霜淇淋。」

  那時冬天,鵝毛的雪花,他用一盒霜淇淋和我開始了一段愛情。

  那時的他猶如蜻蜓點水般劃過我的嘴唇,帶著水蜜桃般的甜香,半閉的眼眸裡,他的臉紅了。

  他的輕柔和他的羞澀,我的嬌憨和我的恍惚,在那一瞬間通通化解為愛,不用說話便是愛情。

  其實我害怕和過分真誠的人交朋友,可是真如他們,卻又仿佛有魔力般總是將我吸引。於是我奮不顧身,我不假思索,我拋開了一切的束縛,在他們為我構築的溫暖世界裡遨遊。

  出去吃飯,我總是第一個掏錢,兒時的定律告訴我,我能做到的我會做到。一次,兩次,三次,他們會不開心,於是總有人比我早起,我的錢包在他們一雙雙手的阻攔下,終究沒有派上用途。

  我想他們是知道我家的,可是每次的校慶,他們從來不會和別人一樣指著臺上那對看似幸福的夫妻說起滔滔不絕的話語。

  孟雨是我的上鋪,在我固執要住校的時候,母親拜託過她好好和我相處,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女子也是閃著金晃晃的光芒。只是我們從不提起,不提起電視上那個做事一絲不苟的書記是自己父親,不提起那個納稅大戶是自己的父親,僅此而已。

  窗外,天開始劈開了黑暗前的準備,朦朦朧朧的霧氣帶著一絲茭白的色彩肆意變化顏色,孟雨的小胳膊小腿很愜意的搭在我的身上。

  我佩服阿文的忍耐,這樣的睡姿,枕邊人如何能安穩入眠呢?低低的鼾聲傳來,猶如靡音,時空穿梭,我摸著陳瑀涵的臉在那個海邊。

  只是和晚上的六個洗盡鉛華的背影不同,那是六個充滿激情和對未來滿懷理想的青年,身邊踏起的浪花是如花歲月裡點綴的信念,腳上冰涼的海水是青蔥年華里倒入的執著,手邊牽起的手掌是曾經以為生生世世都不會變遷的相伴之人,或與愛有關,或與愛無關。

  我記得我跑得最為歡暢,頭髮如同被海水澆灌般披在身上,絲薄的襯衣濕答答的沾在皮膚上,我用手掬起一瓢的海浪之水,用力的噴潑,張邁和陳瑀涵在我對面,兩個人用手遮住額頭,甩一甩就水花四濺。

  一種壞壞的笑在年輕的少年臉上展露,然後他們猶如犀利的鷹般突然的撲向我,並將我攔腰抱起,高聲喊著,「一,二,三。」於是我落水了,但是陳瑀涵抱著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只是醒來時陽光照耀在床單上,那幾聲稚嫩的童聲依舊清晰的在耳邊回想,好像才剛剛經歷過般深刻。

  家家不知道什麼時候溜進了屋裡,撐著下巴在床頭盯著我看,眼睛忽閃忽閃,明媚而靈動,小小的鼻子微微抽動,粉嫩粉嫩的臉鼓著一腮幫,虎頭虎腦。

  「姐姐,」他叫我,「我在瑀涵哥哥的錢包裡看到過你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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