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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海砂完全制止不住地大笑,在零要人命的目光注視下還笑了好久才逐漸平息。

  零別過頭望向左方,河岸上一片蒼涼,隨風舞動的茅草海洋呈現出發白的黃色。

  "這些草都被冰凍過,巴黎的冬天也會有持久的冰凍?"

  零自語著微微一笑,他一直在思考這個神創造出來考驗他們這些尋寶人的Matrix目的和其內在的規則。看到這種塞納河邊的草不該出現的黃色,他想他終於找到點眉目了。

  馬上,如他所料,發白的暗黃被徹底的雪白所替代,綠色的河水兩側一片冰封,連空氣也被封凍了一樣地乾淨得奇怪,一眼望去幾乎可以看到幾十裡外的冰山。

  海砂坐在船上並不覺得寒冷,似乎河岸上的一切和她是兩個世界的東西。強烈的對比造成的驚疑止住了她的笑,好奇心又成了她首要解決的問題。

  "零,我保證再不笑了,這裡到底是什麼?怎麼回事?"

  "你愛笑就笑,沒人攔著你。"零說著,邪惡地翹起眉角,海砂連忙做出更可憐的樣子,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懇求他。

  冰雪在岸上退去,再次青蔥的巴黎盆地上草木豐盈,仔細看卻發現那些草木的樣子都十分離奇。高大的和低矮的樹木,都是一株向上,沒有分杈和旁枝,樹木下的草也呈現出各種各樣奇異的捲曲。

  "冰河世紀之後,大陸是蕨類和裸子植物的天下。"零笑意更濃,"你看,時間在回溯,河岸上的巴黎在時間倒流。"

  海砂不自覺地站了起來,靠近零:"這不是塞納河嗎?我們進入時光隧道了?"

  "沒有。我先說過了人類製造的Matrix可以在虛擬世界中發生一些事情,而這裡很顯然是一個神製造的Matrix,用它來考驗尋找啟示的人,也就是我們。這個Matrix中我們依循前進的地圖,是一張時間序列圖,我們會逐漸由現代回到古代、遠古,甚至上一個太陽紀、上一個文明直到最前,參觀完歷史的卷軸,再得到第三啟示的答案。這一次旅程的目的也許就是一堂地球歷史的必修課。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神對它的子民可從沒有安過好心,我想它的目的不會這麼簡單。"

  零想問海砂明白了沒有,不過看了她一眼後,他沒有這樣做。他堅毅的眉梢又不由得顫了兩下,才下決心再為她當一回解說員。

  他掏出手機,拿給她:"你看,這就是地圖,也就是我進入這個空間後,你推倒我之前拍攝下來的前進索引。我的貝海砂小姐,看來我還是再給你解釋一遍我們到底……"

  "你不要重複了啦!"海砂低聲埋怨起來,"什麼Matrix、模擬模擬,說那麼複雜幹什麼?你的手機沒電了,屏都黑了,我什麼都沒看見。我也不是你的貝海砂小姐。"

  "啊?"零忽略掉她其他的抱怨,拿回手機放到面前,果然是一屏的黑。他從來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況且就算手機沒電他也有辦法支持它繼續運轉下去。

  沒電的絕對不止是手機!

  零伸出手,在空氣中飛快地畫下了一個蒼禦家族徽的圖形,果然,就跟一般人在空中畫畫一樣,畫完後什麼都沒有,沒有紫色的光芒和屬於他的紫色結界。

  "沒有形成結界。"

  零的目光再次靜靜地落在深碧的河水上:"我應該早想到的,我的能力沒有了,從進入這裡開始就被限制了。"

  "我一直在思考,這個神的Matrix是不是也擁有特定的規則?"

  "唔。"海砂意外地聽話,零嚴肅的樣子比她爸爸還來得壓抑。

  "現在看來我們的神力都已經被限制了。"

  "是嗎?"海砂顯得很驚訝。

  零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限制不限制沒什麼兩樣吧?"

  海砂乖巧地點頭,零嚴肅的表情不由得柔和了一些,似笑非笑地動了一下嘴角,道:"我希望從這裡出去後,你最好把加百利的家書全部看一遍,學會依賴你自己。"

  海砂當然認可零的話,而且他不說她也有這樣的準備,但零說完後她卻不自覺地問:"你會離開我嗎?"

  零眼神意味深長地轉變,海砂察覺到了她的失言,臉紅地垂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對於Matrix而言,我們其實從來都是獨自一人。"零輕淡地笑了一下,語調調皮地繼續,"當然我也會離開你,我親愛的海砂,呵呵。"

  "我不是那個意思。"海砂還要辯解,不過這種事總是越描越黑的,零笑得更放肆,尷尬中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反倒輕鬆了一些。

  "為什麼對於Matrix而言,我們其實從來都是獨自一人?"

  零屈著食指托著下巴,略微考慮了一下,饒有興趣地對海砂說:"你做過夢吧?隨便什麼夢。"

  "當然。"海砂回答道,"我經常做夢呢。"

  "對了,這是你的能力,我差點又忘了。"零眯著眼自嘲地歪著頭,繼續道,"如果廣義地去理解Matrix,夢也是Matrix的一種,它就是一場夢,只不過很真實。在你的夢中也許會出現很多人,有我、有米迦勒或者你的朋克哥哥,但他們包括我都是幻覺,不存在的虛無。夢醒的時候,你會發現實際存在的人只有你一個。Matrix也一樣,所有美好只不過是神給你的幻覺,一層遮蓋在眼睛上的絲綢,揭開絲綢剩下的真實什麼都沒有。就像……"

  河岸上的景色從一片焦黃的荒涼,漸漸又出現了生命存在的徵兆,一些材料新異的房屋蘑菇一樣地蹲在河道兩邊。

  零的視線融化在空氣裡,岸上和岸下的河水在他的眼中都變得不再真實。

  "就像我們誓死捍衛的地球、我們的生命,從最後太陽紀到最初太陽紀,在神的手裡就像這重播的畫卷一樣,只是他編造的一個Matrix,一個遊戲,一場夢而已。而這個Matrix對我們而言,卻是不可替代的真實,甚至我們活著的全部。直到夢醒,死亡來臨,我們才會發現繁華後只有黑暗,無盡的黑暗,原來的一切都是假的。甚至連我們存在本身都是假的,我們愛過、犧牲過的所有都只是神夢中的蚱蜢。①"

  許久,海砂一直注視著他。

  今天,他站在那裡,望著不明的地方,如他一直以來所做的,目光那樣渙散慵懶,卻從沒有過地真實。

  也許所有的一切如他所言都是不存在的,但此刻他眼中的光芒卻是真實的,真實的零。

  "為什麼不再問我問題?"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談起你自己。"

  "我有說我自己嗎?"

  "嗯。我不知道。"

  "呵呵,女人。"零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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