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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記得有人說過,一個人如果總是回憶起以前的事,那就是證明他老了。我想我也許也是

  真的老了吧,過去的情景經常不請自來地光顧我的思想,像一個個美好卻破碎的萬花筒裡的碎片一樣,每旋轉一次,就拼湊出一個不同的花樣,好像從來都不會重複。自從Paper去了澳大利亞之後,我的日子就沒太平過,短短的一年時間把我從一活蹦亂跳的無知孩子變成了一整天心神不寧的小老太婆,這青春是大把大把地流了出去,我卻絲毫沒有體會到那些青春類文學作家描述成長成熟過程時所有的驚豔。我在慢慢攀爬年輪的城堡的同時只享受到淚水帶來的苦澀和傷痛在我身上烙上的痕跡。我看著自己滿身詭異的花紋,零亂地攀伏在身體的每個角落,我忽然就有點想哭,我想我才二十三歲怎麼就好像離開青春很遠很遠了。

  Paper大概注意到我的情緒憂鬱了,跑過來在我身邊坐下,然後摸摸我的頭,說:「小姑奶奶,開心點,天還沒蹋下來,你怎麼就跟世界末日似的呀?」

  我眨巴眨巴眼睛,癟了癟嘴說:「我現在還倒真希望世界末日快點來!這日子沒勁透了!」然後我一臉的仇視狠狠地盯著穿一套channel吊帶裙的塑膠模特。

  「那可不行!我還沒活夠味呢!」Paper特大義滅親地敲了我一下腦袋瓜子,起身走進試衣間又跟一大堆衣服裙子奮鬥去了。

  我坐那兒東瞧瞧西瞅瞅的,看Paper蝴蝶般地飛進飛去忙得不亦樂乎,然後我忽然想到了坐在輪椅上的Anya,感歎一切的變故是那麼得快,那麼得迅疾,夾雜著巨大的爆發力直直地闖進我的生活。看見她的第一眼起,我就明白這女人似乎也與我有著某種淵源,她那張永遠藏在誇張煽情的妝容背後隱含仇恨的臉,那一套套價值不菲的衣服,那耳朵上碩大的大窟窿眼一直明晃晃地在我眼前閃爍著,還有她的所做所為,更是讓我深惡痛絕。然而前幾天在醫院裡看到她現在那樣兒,心頭竟有了一絲憐惜,畢竟大家都是女人,看過去和自己水火不容的人現在病懨懨的樣子,總覺得這世界他媽的也忒不憐惜了點。不過我還是堅定自己的立場,明確地告訴自己絕不能對敵人手軟,要像雷鋒同志學習對待敵人得跟嚴冬似的那麼冰冷。她對我所做的一切我至今記憶猶新,並且料定自己終生難忘,媽的X,居然把我姚小布當猴耍,我想想就氣!所以當我一想到估計她也沒力氣再呼風喚雨似的折騰我了,還是不免有點美滋滋的,感覺特平衡,我暗想誰要她那時跟我鬥來著,把我整得那叫一個慘!瞧瞧現在嗝P了吧!這是報應啊!

  我一直特相信自己有扭轉乾坤的本事,從小到大每次我遇到突如其來的災難,總能在關鍵時刻化險為夷,我媽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找了一鄉下特有名的人稱「XX半仙」的一老婆婆給我算了次命,當時的情景我是完全沒有印象了,我有印象那還真說明我是個神童了(神經病兒童),我琢磨著那時我估計還是揣著尿布像個小耗子一樣的肉球吧。不過因為在我稍微大一點懂事一點之後,我每次遇到難題撞上挫折就跟我媽抱怨說我命不好,所以我媽就點著我的腦門兒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當時給我算命的事,還裝得特神秘特誇張,把那老太婆說得跟神仙下凡似的,我想要是真那麼多神仙下來,早把世界建設成美好的人間了。

  我媽說那個半仙在幫我算了生辰八字後,臉露喜色,然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就喃喃地重複一句話,說什麼「這孩子好命啊,好命,吉人天相,難時終會有賢人相助,日後必是大福大貴之人」云云。說得我媽一溜兒就丟出了一萬的大紅包,樂得那半個神仙跟個猩猩似的手舞足蹈。回到家我媽把這消息一宣佈,全家人跟過年似的舉家歡慶,光請客擺酒就折騰了好幾天。我聽了立時就不樂意了,我問我媽為什麼搞的那麼隆重,我咋什麼都沒吃到呢?我媽知道我是在跟她胡諏,於是也不跟我急,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摸著我的頭對我說,「別說迷信不可信,其實有時候還真是有冥冥中註定好了的事啊。」

  從此以後,我便竭力相信我是個能夠扭轉乾坤的神人了,於是每次災難來到之際我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任由事態發展,然後會在某個無路可走的情況下接收到來自外界的緊急救助,總能逢凶化吉,化險為夷。久而久之,我就習慣了等待,等待有人在危急的時刻擋在我面前,這種習慣愣是把我造就成了一事兒精,不曉得該哭還是該笑。

  在我天馬行空想得不知哪兒跟哪兒的時候,Paper掐了我一下,丟給我一句,「收隊!」我就替她拎著大包小包的東東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美美。

  「Paper,你知道不?就在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實在太不聯繫了一點。」我邊走邊跟Paper閒聊。

  「哦?什麼夢?說來聽聽?」

  「我夢到了我跟蕭逸結婚……還夢到了有個長著Anya的臉的小孩子一直叫我媽媽,嚇得我把她丟天上去了。」我心有餘悸地說。

  「蕭逸是誰?你傢伙搞外遇是吧?」Paper丟給我一個衛生眼。

  「是我頂頭上司,一個擅長皮笑肉不笑的傢伙,八杆子打不著!」我幫自己辯解。

  「那你是不是暗戀人家?」

  我剛想張嘴否認,冷不防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於是又特俐落地閉了嘴。

  Paper朝我看了看,把手搭在我肩上,然後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小布啊,這幸福可真的得靠自己去把握啊。 Jamfer對你好,我們大家可都是看在眼裡的,別說我不提醒你,這麼好的男人丟了可就難找了!」

  我沒有說話,低著頭走我的路,Paper說的我都懂,我也很愛很愛Jamfer,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我想起Jamfer手臂上那些細細密密的針眼的時候我的心就一下子都亂了,我和他真的能有將來嗎?這些事我都不能說給其他人聽,還一再要求自己去相信Jamfer,可是每次他離開上海我都沒來由地擔心,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幹些什麼,他從不對我說,我也裝著無所謂的樣子什麼都不問,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才會鼓起勇氣去仔細地猜測一下Jamfer在外地的生活,但是我始終故意避開去想那些會給我們造成深重影響的事情。Jamfer是真的愛我,我懂,同樣的,我也是真的愛他。然而,有些事並不是愛和不愛所能解決的,我相信Jamfer比我還要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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