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左岸天使 | 上頁 下頁


  然後我又認識了小皮和鏈,小皮是個話匣子,屁話多得不勝枚舉,起初覺得他特愛瞎掰,整個兒一逞口舌之能的小痞子,後來日子一天天過下去,我才發現他的本質是如此的善良溫柔,他的幽默只是為了舒緩一些囤積在我們之間暫時的壓抑和困惑,他在我們四個人中一直扮演著大哥哥的角色,雖然他不比我們大多少,也不讓我們叫他皮哥,但是對我們每個人的幫助都是能夠實實在在感受得到的。在我們四個人意見產生分歧的時候,最終都是小皮找出妥善的方法結束這場沒有分曉的討論或爭辯。小皮是天秤座的,他以此為傲。

  接下來我要撕開自己尚未癒合的傷口了,因為我即將說到我至今還深深愛著的男孩,鏈。他的名字非常特別,有次我們問起他名字的來歷,鏈的眼睛忽然雪霧大起,似乎是聚集起很多力氣之後才緩緩的開了口。那是我第一次聽鏈說起他的身世,他那個脾氣暴躁的父親將所有工作和生活上不如意的惡氣都撒在他性情溫馴的母親身上,最後母親積勞成疾,早早離開了人世,臨終前將一枚掛著「鏈」字的銀項鍊留給他,說是以前在鏈出生的時候就找和尚算過命,和尚說「鏈」這個字能讓他這一生和和美美,逢凶化吉,於是他母親便替鏈取了這麼個名字,並且找了家銀器店打了這條鏈子,很多年來一直當寶貝一樣收在家裡。我問鏈恨不恨他的父親,他說早就斷了關係,說不清恨還是不恨了。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看到有很多晶瑩的水珠在他眼眶裡翻騰,我從來都沒想到原來鏈的背後還有這麼令人心痛的曲折故事。我一直看到鏈的堅強和果敢,卻從來沒有想過造就他如此性格的是這樣一段慘澹的童年。我記得那時我還問過他如果你父親知道自己錯了想認回你做兒子,你會不會答應呢?他幾乎沒有思考過就說不會。他說那個男人害死了我媽媽,他根本不配做我的父親。說完,滿面的堅定。我流著眼淚聽他說那些他的經歷,覺得他的眼睛一閃一閃的甚是好看,我看著看著就迷了進去,而到現在我卻必須為了實現自己的某種願望或希翼而嫁給另一個男人,結束自己二十三年來的單身,我想著想著就第六次哭了。

  前面打電話去小布家想跟她報個平安,結果知道他們全在小布家吃飯,我開心得要命,就差沒拿著護照飛回去了。順便說一句,我現在住在澳洲尼奧爾斯的五星級酒店裡,我的臥室有我老家的整棟房子那麼大,可是我的心裡卻空空的,離開了上海,離開了小皮他們,離開了鏈,一切都變得那麼不真實起來。我以為我會很快樂,因為我終於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可是現在我才發現,原來小布,小皮,鏈以及和他們在一起時在上海生活的那些日子早已取代了我對出國的嚮往。我記得鏈在電話裡的聲音,他說話好好聽,細細的像溪水從心頭

  流過去,七年裡,他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裡,可是自卑卻壓得我抬不起頭來,我這麼個農村孩子,我憑什麼去得到鏈這麼一個優秀男孩的感情呢?我一次次的興奮,又一次次的失落,雖然鏈還是像以往那樣照顧我,可我卻一天比一天的更希望逃避他熱切灼熱的關懷。終於,我跟著他,我現在的男朋友丹尼來到了這片陌生的領土上。

  當我的腳從機艙裡邁出的時候,當我站在首都機場的時候,當我知道我即將在這個陌生的乾淨的國家裡和一個二十六歲的外國男子結為夫妻共同生活下去的時候,我流淚了,滴在澳大利亞的國土上,連風從耳邊經過的聲音都是陌生和零亂的。丹尼一直抓著我的手,我知道他是個善良的人,他試圖驅趕走我內心的惶恐,可是感覺卻無從下手。我朝他微笑,畢竟,我已經得到我夢想的一切了,不是嗎?

  §3.兩個零度低溫的陌生人……

  那天在我家聚會之後,就很少見到鏈和小皮了,今天莫名其妙地接到Anya的電話叫我出去shopping,我不知道她從哪兒弄來的我家號碼,估計是小皮那傢伙給的,我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出去透透氣也好,就再度鑽進我那件龐大的外套裡往外跑。

  和Anya約好十點半在梅隴鎮廣場碰頭,那是自酒吧事件後我第一次見到Anya,很遠的地方就看到她在向我招手,我加快速度跑過去,她塞了一支哈根達斯在我手裡。

  Anya拉著我把南京西路兜了個遍,累得我粗氣直喘,我看了看她滿手的袋袋,突然就想笑,感覺就跟看一竹竿挑兩桶子的雞蛋似的滑稽,感歎現在女人的錢簡直太好賺了,只要有像Anya那樣買東西眼都不眨一下的女人活著,再多開幾萬家服裝店都不愁東西賣不出去。我想趕明兒我自己去開個店,保證賺翻了,以我姚小布的眼光,估計淨賺的錢肯定不比那些搞原子彈的少。

  Anya說小布,你該給自己買點像樣的衣服了,你都二十二了。

  我瞪著眼睛問她咋樣?我現在是沒穿衣服還是怎麼的?我就愛穿這身破布頭!Anya拍了我一下頭說,你這樣走我邊上,人家沒准把你當我男朋友呢!我理了理被她一掌拍亂的頭髮說我還沒空到要用女人的性別去做男人的行為吧。Anya笑了笑說也差不多了。

  我心裡嘀咕要找女人也絕不找你這樣的,滿身的金屬搞得像個鐵匠鋪出來似的。而且準兒一個大雜院裡出來的三姑六婆脾性,管得賊寬,誰要是做了你老公,估計還沒和小情人上床就讓你把窩兒給端了。想到這裡我發現有點過了,忽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小皮,好歹Anya還算他小皮的女人吧,我總該客氣些的。

  「其實小皮蠻好的,如果你和他動的是真格兒的話,那就好好談下去。」我說出這些話時自己都覺得彆扭,像舌頭和牙齒打架似的,鬥得我賊疼的。

  說到小皮,Anya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奇怪,雲裡霧裡的,我也沒顧得上多問,以為她還在為酒吧的事情感到自責,就拍拍她的肩表示一下大度。

  「小布,聽小皮說你到現在還沒去找工作是嗎?」Anya轉過頭問我。我逆光差點被她脖子上的金屬項鍊給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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