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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我猶豫思考的過程中,齊浩一直很認真專注地打量我,「是你吧?」他說,「我想不出不是的理由哎!」

  我只好說:「我是不是違反什麼版規了,讓你們公開貼我大字報?」

  齊浩笑了,如釋重負地鬆口氣,拍拍肚子,「爽,終於找到了。」

  他說:「貼了篇文章就消失了,用任何方法都聯繫不到的萬年潛水艇,原來就是你呀。」

  他始終不說搗麝成塵鬧了什麼事,我忐忑不安地等待裁決。

  齊浩說:「你是不是很少上網?」

  「是啊,我電腦才32兆。」

  「我就說,這個作者肯定不是那種大架子的人。但是這年頭,沒有QQ、MSN和E-Mail的大學生還真是少見。」

  「我到底違反了什麼版規?」

  「誰說你違反了版規?」齊浩說,「要是違反版規我們直接刪帖就是了。」

  「那你在公告欄通緝我幹嗎?」

  「不是我通緝你——你幹嗎用通緝這個字眼。」齊浩嘖嘖有聲地說,「是我們的學生會主席,方客俠同學,他無比狂熱地想得到這個搗麝成塵的資料,為此不惜犧牲國慶去日本鹿兒島旅遊的機會,舉辦嘉年華版聚,抱著一絲希望等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傢伙來參加。快要放棄的時候,居然看到登記簿上出現這個ID,不過你來的時候他已經一怒之下走掉啦。我拼命回憶,就覺得最後一個到的你嫌疑最大。」齊浩喜不自禁地說,「還好我噴了你一頭啤酒沫子,否則我絕對想不起來,版聚還有你這號灰頭土臉的人物來參加。」

  我本來是習慣性地撩起袖子要擦嘴上的油,聽見這話灰溜溜地克制住了,但是又沒有所謂的紙巾這類東西,只得儘量伸長舌頭去舔。

  齊浩說:「晚上有時間嗎?方客俠那傢伙一定迫不及待想跟你談談吧。」

  我直覺地反問:「談什麼?」

  齊浩聳肩,「我不知道啊,不過他找了你那麼久,一定有很多話想說吧?就這麼說了哦,晚上去找你。」

  他端著席捲乾淨的飯盆離開,站起來時,打了一個格外響亮的飽嗝。

  我們系教學樓設計得很變態,三樓的牆上有一面大鏡子,迎面對著上樓的人。鏡子邊有一句話:以銅為鑒,可正衣冠。

  我每天經過這面鏡子,從來不覺得它礙眼,直到今天,現在,這一刻。我站在它面前,看見裡面那個邋遢的人:穿了一個星期沒換的呢絨襯衫、肥大得可以去跳街舞的褲子、髒得看不出究竟是米色還是白色的帆布鞋,用根筷子別在腦後的頭髮和黑框眼鏡——周月年果然是個灰頭土臉的土包子。

  我拔下筷子,想看看風情萬種的波浪長髮,結果頭髮粘在一起,抖了一下才散開,而且雜亂如稻草,手指插進去就纏住,幾乎拔不出來。我才想起來,我好像每次洗完澡後從來都不把它梳通的……

  我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德行?我的吊帶衫呢?我的低腰褲呢?我對著鏡子摸耳朵,我靠,耳洞居然已經長牢了!

  二樓有腳步聲傳來,我急忙把頭髮用筷子固定回去,跑進教室。

  沒有雪,沒有茜伶,我就是這麼一個髒兮兮,連自己都不認識的傢伙。

  莫非,這才是我的真面目?

  晚上下了最後一節課,我背著書包低著頭匆匆下樓,齊浩等在樓下,一把拽住我說:「那老頭拖堂了吧,走,吃飯去。」

  學校附近餐廳倒是多得數不勝數,什麼風格的都有,價位不等,有貴有便宜。

  齊浩領我走進一家日本料理店,我還來不及猜想這店裡一碗面究竟能賣到幾十塊大洋就已經被按在圓形的旋轉壽司台邊了。

  齊浩在我左邊落座,我偏頭去看右邊那人,沒錯,方客俠。但是感覺又挺陌生的,和在學校裡完全不一樣。

  我承認我對他是有著敬佩和好感的,但他給我的依然是無法磨滅的正經且刻板的印象。比如說我覺得他永遠不可能穿運動衫,可現在他打破了我狹隘的思維,穿著一件米色圓領粗布T恤,很客氣但絕對不生分地對我說:「你好。」

  「自己拿著吃。」齊浩說道,從轉盤上取過一碟紅色的玩意兒。

  「周……月年?」方客俠很客氣地詢問了一句。

  我點點頭,他身上那股清爽的沐浴乳味道刺激著我,我好想洗頭!

  「別客氣,吃吧……還是你不喜歡壽司?」

  叫我別客氣,難道客氣的不是他嗎?我覺得這個人真是斯文得過分,但是卻不彆扭,好像他的個性和身份就應該造就這樣的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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