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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席贊是那個攝影記者,和我們差不多大。我沒有見過他,不過聽雪的描述,覺得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小年,你最近過得怎麼樣?」雪問。

  「看書,考試,做習題。」

  「對了,你很喜歡熊天平的歌對不對?他下個禮拜來做嘉賓。」

  我抽屜裡熊天平的磁帶估計落灰都落得跑調了,我捂著聽筒抽搐著說:「下個禮拜……有三場考試……」

  「哦……」雪說,然後很久都沒有聲音。

  「我忘了,你是好學生。」她慢慢說,「我都不想回學校了,我根本不是念書的料」,她接著說。

  我沉默。

  「小年,如果有機會,我多麼希望我們能做永遠的拍檔。真的,我會搞定一切採訪,然後你來寫成稿子。這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比我們更默契的合作夥伴了。」說完,她就歎了口氣,掛斷了電話。

  然後她再沒聯繫過我。

  暑假結束的時候,報社通知我去,要我帶話給雪。主編和副主編經過商量,決定收回雪特約通訊員的資格,原因很簡單,她沒有交過半個字的稿件到編輯部。

  我連忙把趕出來的範曉萱的稿子交過去,可是副主編翻著白眼對天花板歎氣:「現在要這個還有什麼用……我等了你兩個禮拜,你沒一點動靜。我只好湊了一篇發,這剛排版完,你就送過來,小姐,你說我要了幹嗎?」

  我臉上一陣發燒,沒好意思說這篇完全是根據資料修改的。要是讓他們知道我等了9個鐘頭只合了張影,我就要榮登該社最無能記者排行榜榜首了。

  主編接著說:「你是正式記者,為什麼老跟非正式的通訊員走在一起?也不見你們有什麼好品質的稿子出來。我們有很多優秀的記者值得合作啊,前段時間陳睫有一個專題想交給你做,結果橫豎找不到人。」

  走出來後我有點索然無味,就爬進一家冷飲店要了份黑森林,一邊慢慢地吃一邊觀察路過的行人。

  主編也好班主任也好,不約而同地要我離雪遠一點。他們是過來人,眼睛毒不是毫無根據。

  可我雖然早知道,還是試了一試。

  以雪對我的瞭解,她絕對明白我不適合做記者。我不愛說話,不愛與人交際,即使是和我交往不深的人亦覺得記者和我這樣一個人半點不搭調。

  可她還是讓我去考,她知道我能夠完成她不能完成的任務。

  於是我替雪考上了報社,我替她成為了記者。

  然而想起雪對我說「我們是最好的拍檔」時的語氣,我寧肯相信她是真的那麼想。

  吃掉最後一口黑森林,我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鼻子。

  雪很快就去退還了特約通訊員的證件,她已經不再需要那個了。

  雪離開報社後,我整整半年一個字的稿件都沒有交。主編們把我拿去應聘的文章都刊登了來充數,可是依然湊不齊我的任務稿,無可奈何之下,按照規矩,讓我退社。

  我把紅馬甲疊好,證件和沒用完的名片放在馬甲口袋裡,恭敬地交給主編。

  他似乎在想什麼,有點惋惜地對我說:「其實……你很能寫。」

  我點點頭,我知道他一定會說些什麼來安慰我。可是退出報社並不讓我覺得難過,我覺得我原本就不應該進來。

  主編說:「也許你會成為一個很不錯的作家,但,絕對不是個好記者,永遠都不可能。」

  我很感激地看著他。

  「所以不要花時間埋怨我們開除你這件事,你該把時間花在成為一個好作家上。」主編開玩笑地說了一句,語氣促狹,「要成為一代名記,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喲!」

  我噴出嘴裡的一口水,大笑不止。

  報社和雪,似乎在那一刻起就成了過去的內容。

  人生有很多形式的失去,其中一種則令你覺得平靜。並不是你不在乎,而是因為你知道留不住。

  只有留不住這樣的理由,才可以慰藉一無所有的內心。

  得知我既退出了報社,又不再跟雪在一起的班主任許萬萍松了口氣。為了使我們專心學習,她讓學校包下一幢旅館做學生公寓,挑選了一批成績優秀的學生住進去,把每天在路上的時間節省下來念書。

  她真的為了學生嘔心瀝血煞費苦心,為我們提供了她所能提供的一切,她都做了。

  茜伶和我分在同一間寢室裡,我們幾乎朝夕相對。

  看不出她是一個K書如此用功的女孩。從小,大人們就教導我們不能把心思用在打扮上,還說女孩雖然比男孩開竅早,可是也容易分心。到了高中,男孩子就很容易追上來,因為他們那時候才懂事。

  茜伶明顯是個例外,她打扮讀書兩不誤。

  比起她來,我就力不從心許多。痛苦地和幾何代數搏鬥的同時,還要背幾大本歷史政治。聽說輪到我們高考的時候會出大綜合,把地理歷史政治知識集中在一起考,導致我在死背書時把不相干的內容串起來,比如站在陽臺上理直氣壯地大聲背誦「太平天國是一國兩制……」。

  茜伶說我沒睡醒,淨說夢話。

  也許她是對的,如今想起來我依然覺得自己高中三年壓根就沒清醒過。

  他住在我們寢室的樓下。有一次茜伶的內衣掉在下面的陽臺上,她故意不去討要,鐵了心要看那些男生怎麼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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