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夜之舞(53)_月光小掬

五十三

　　「你沒有說實話，你是覺得我很差對不對？」

　　這句話從我的嘴裡衝口而出，講完之後我就後悔了。他呆了呆，不再講話，也不再看我。

　　「辰，我不是，不是相信你……」

　　「走吧，回家。參加比賽是你的自由。」他淡淡地說，然後站了起來。

　　「辰，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你聽我說好不好？」我心裡非常難過，費力地想和他解釋，可是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他支起單車，然後拖著我過去，伸臂攬起了我的腰，把我抱坐到了單車的橫樑上，「什麼也別說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辰，如果你真的不希望……」

　　「噓……」他忽然俯下身子，把嘴唇放到我的耳邊，用輕輕地噓聲打斷了我的話。我知道，他是真的不想再講了，只好閉上了我的嘴。

　　他輕輕地推動著單車，雙臂把我環到了他的懷中，動作中有著一種毫不張揚的寵溺，仿佛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已經坐在他單車的橫樑上，被他輕輕地攬在了懷裡。

　　「你不要生氣。」我咬著下唇，懊惱得就要哭出來了。

　　他用下頜輕輕地碰觸著我的頭頂，「不會。不要想了，做你想做的吧。」

　　直到參加比賽的那一天，我才知道他為什麼不希望我參選酷比女生。

　　當我和所有參選酷比女生的同學一起走進綜合樓上五右一的主會議室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辰竟然是這次CBG大賽的主評審。

　　他坐在會議室最中央的座位上，目光輕輕地波了過來，我立刻感到身邊的沙杜娜挺直了她的身體。

　　老天，我在幹嗎，為什麼不聽他的話呢？我不該走進來的，現在的情形有些混亂，我該怎樣做呢，這實在是太糟糕了。這時我的手機突然一陣顫抖，那是一條短信提示資訊。我掏出手機，輕輕按鍵，於是看到了短短的一行字：我認識的小童，只要選擇去做，就一定會做到最好。別讓我失望。

　　我心底一顫，如同收到了一份心靈短信。向辰望去，他正若無其事地與旁側同是評審的景低語。

　　好的，要麼不做，做就一定做到最好。即然已經無法回頭，那就努力地爭取走到最後。

　　簡單的自我介紹以後，我們開始按照初賽的要求做個人的才藝展示，以爭取成為十五個有晉級複賽資格的女孩。我退到窗邊的角落裡，看著參選的女生們一個個走到會議室的中央，自信而大方地展示著她們的藝能。

　　我看到美麗的羅白蘇輕輕地舒展著她的腰肢，手臂輕劃，然後微一用力，便足尖點地，身子輕盈地立了起來。她高高昂著天鵝一般的頸項，自眼睫上垂落聖潔的安詳氣息，同時又在跳躍和旋轉中舞動著無與倫比的優雅。

　　我看到沙杜娜坐在雪白的三角鋼琴旁，指尖輕落，彈奏著如水銀泄地一般清脆悅耳的鋼琴曲，我聽到身邊的同學一邊聽她演奏一邊竊竊私語這首曲子是蕭邦的《即興幻想曲》。她雙臂揮動如蝴蝶的一雙翅膀，指尖流動的樂曲聲時而如急風驟雨，時而如小溪流水，時而，又如同月光下的喃喃細語。

　　彈得真好，曲子也真美。而我，卻連蕭邦是誰都不知道。我有些鬱悶地想著，在她與蕭邦在一起的時候，我可能正在某個饑餓的晚上思考著要不要為了生存而放棄尊嚴，背叛道德。於是我又想起了我的小叔叔在那個我生命中很緊急的時刻伸出來的手。我向評審席看去，發現每一位評審都非常專注地傾聽著她的演奏。她的表演打動了他們。而我的小叔叔櫻夜辰，我最重視的，放在心靈第一位的人，就在他們中間，也一動不動地在傾聽。

　　有那麼一瞬，我第一次感到世界的不公。

　　我深深地呼吸，把我的頭轉開，向一側的窗外望，淚水已盈滿了眼眶。

　　後來，輪到我上臺展示，我已經放鬆好了自己的心情，走到了台中央，眨著眼睛一個一個地看那些酷比城堡裡赫赫有名的教授們。

　　「你要向我們展示什麼呢？」執行評審一邊弄手邊的記分牌一邊說，忽地抬眼，「童，小，童，啊，我記得你，你不是這些日子裡學院的風雲人物嗎？挑戰電影班，橫渡公海，在禮堂裡大秀上海灘。啊，有趣的女孩。」

　　幾乎所有的人聽到他後邊的話都笑開了。我抿抿嘴，心想什麼嗎，人家別人走過來，他們都一臉微笑，無論表演的才藝是否驚人，都會給予鼓勵和掌聲，怎麼我一走過來，他們就好像看到迪士尼的卡通人物，把我當做是來活躍氣氛的。於是我想也沒想就說：「如果我能成為酷比女生，那不是更有趣嗎，你就讓我當吧。」

　　大家都知道這是玩笑，又笑開了。

　　算了，懶得和他們計較。我從口袋裡拿出了我早已準備好的道具，雙手緊握，向前平攤。

　　執行評審好脾氣地說：「我是很想給你機會成為我們的酷比女生，可是你得先過選拔賽這一關，那麼能不能告訴我，你帶來的才藝表演是什麼？」

　　我把雙手高高舉起，與肩平齊，然後輕輕張開：「我的才藝表演就是，我要告訴你們，雞蛋的功能和食用方法。」

　　手掌上，兩顆雞蛋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

　　所有人都驚住了，傻傻地看著我手心的雞蛋。只有我的小叔叔，眼神中冒出一種調皮的光芒，直望到了我的眼底。我看懂了他的眼神，他在給我鼓勵。

　　「那麼……，請你開始吧。」評審老師很有涵養沒有做出質疑。

　　「雞蛋大家都很熟悉，無論你是不是素食主義，它都是很好的食品，它又是禽類得以繁衍的生命源。可是，你們瞭解雞蛋嗎？我現在左右手裡各有一枚雞蛋，誰能用眼看就分辨出雞蛋是生雞蛋還是熟雞蛋？」

　　評審們面面相覷.

　　我笑著走過去，在評審席的小桌上放下兩隻雞蛋，然後用力使它們旋轉，結果只有一隻雞蛋是可以旋轉的，我拿起那只雞蛋，說：「這只，一定熟的。」

　　這回連我身後的參寒選手也興奮了起來，「真的假的？」

　　「不信嗎？我可以證明給你們看。」我右手輕拈那只雞蛋，使它在我的指尖輕輕地旋轉了起來，然後用小指削尖的指甲劃動蛋殼，蛋殼就在飛速旋轉中一層層地被剝落了，最後的手中只剩下潔白柔軟的雞白。

　　「她是在變戲法嗎？」大家一邊嘆惜一邊竊竊私語。我暗暗地搖頭，我展示的其實是生活中最簡通不過的常識，而那個剝雞蛋的手法，卻是以前在小偷集團裡學到的。還記得最一開始我學習的就是用圓溜溜，一點沒有著力處的雞蛋練功，如果不小心打破了雞蛋就會被他們毒打。

　　「想看魔術嗎？可以啊。」我做著手式把那枚雞蛋放入口中，再從耳中拿出來，其實那只雞蛋只是我的袖中出沒。大家看著，卻覺得神奇極了。

　　最後那位執行評審不得不終止了我的表演，因為我的戲法實在是太多了，已嚴重地超時，他晃動著我留在評審席上的生雞蛋，笑著說：「小童同學，我非常欣賞你所帶來的表演，那麼是不是可以請你在下臺之前把這枚被你冷落了很久的生雞蛋也帶走。」

　　真是一個風趣的人。我一時玩心大起，走過去，對他說：「親愛的評審老師，我不是在冷落它，而是要讓它表演壓軸大戲。」說著我解下了我的圍巾，把那枚生雞蛋緊緊地包住：「看，這就叫生生不息。」

　　他望著我從容地把他的桌面變成一個孵化平臺，又是好笑又是感動，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抬起他的手，緩慢而有力地為我鼓掌。

　　我成功地晉級了，評審們給我的評價是活潑，理性，生活化而充滿急智。我傻傻地立在晉級的十五位選手中，有些暈暈的。因為沒有負擔，才會這樣玩的，可是為什麼，竟然，晉級了？

　　複賽會在學院的大禮堂進行，向全酷比城堡的人們展示穀神的四美。天啊，這下子我可真是玩大了。

　　隨著參賽的選手一同退出會議室，沙杜娜碰了碰我的手臂，我傻傻地回看她，她臉上全是輕視和譏諷，「喂，你的個人才藝真是讓我驚奇，這叫妙手空空對不對。」

　　我正鬱悶著，沒心情理她，勉強笑一下：「你會說成語了，說得挺好聽的。」

　　她瞪圓了眼睛，快步從我的身邊走過，心裡一定又在想著與我站在一起是她的恥辱那類的話，唉，隨她吧。說起來，她的幻想曲彈得還真是好聽。

　　走出綜合樓，酷比耀眼的秋色映入了眼瞼。

　　一身白衣的梓立在一旁的甬道旁，向這邊張望著，看見我走出來，臉上揚起了清澈明亮的微笑。

　　「等我？」我跑到他身邊，在他耳邊說。

　　他點點頭，然後從背後拿出一個扁扁的禮盒來。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