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要有多勇敢,才能念念不忘 | 上頁 下頁
六十二


  「走吧,陪我再吃點。」他過來拉我,瞅出我狀態不好,「要真無聊,到我這邊謀個事?」正好途經秘書室,我說,「做你秘書可以嗎?」

  他臉色一變。

  「你秘書呢?」我一指空位。

  沈覺明說,「前任走後,一直物色不到合適的。」

  「那不如把前任留下。」

  他繃住臉,「聽什麼了?」

  「是顧盼吧。」

  「只是前任。」他努力平靜。

  進電梯,有員工向他問好,目光小心劃過我。

  這樣的目光是否劃過顧盼。那個時候,她和他也是為人矚目兼非議的一對吧。現在安插異性秘書很少見了,縱然他不過看在她父親的面子,安排她實習。總易於留下被人塗染花邊的餘地。他不管。

  我們在車上沉悶無言。良久,他向我解釋:「顧盼是因為她父親的緣故。我不想得罪。原本不指望她做什麼,然而她的確敬業稱職,實習後就一直留。後來怕你有想法,才辭退的。如今確實會按照她這樣的標準找人。你別介意我這樣說,我很少以私徇公,雖然——」

  「我並不介意。」我說。心裡酸溜溜的。

  沈覺明說:「她找你了?」

  我沒回答他,問:「你喜歡我什麼?不夠漂亮,不夠賢慧,不懂情調,沒有品位,有點任性有點自私。」

  「大概就是這個不夠。哪一點都不夠,可就組建了一個生動的你。」

  這話讓我有點動容。可他接著說:「你還沒說一句話,你還不夠愛我。正因你不夠愛我,才比別人對我更有吸引力。」

  「你吞那麼多蒼蠅,跟我在一起,就為了爭一口氣?」

  他閉住嘴。良久才淺淡地笑笑,「你別瞎想。」他這個樣子,讓我好難過。我其實願意他發火、咆哮,跟以前一樣惡狠狠罵我,「你腦子裡想什麼啊,我用一生幸福來爭一口氣?」再不濟,也該有個緊張的表情啊。難道他與顧盼真的有那麼幸福?

  我沒有陪他吃飯,在一家商場前讓他停下,說要買東西。他沒有勉強我。

  那天晚上,我死活睡不著,起身,披了衣服去陽臺。

  剛下過雨,長空如墨,雲層厚重地遊移著。萬家燈火遍撒其間,露出星星一樣溫暖的光澤。風卷在天地間,拂去白天的暑熱,留下愜意的涼。

  覺明不知什麼時候出來的,無聲地把我抱住。我微微仰躺著,任自己的身體小小地柔軟地消失在他臂膀圍成的世界中,夜的顏色風的感覺和他的身上的溫度構成了此後我行走天涯時對他唯一的記憶。

  這個無所事事的夏季。本以為事事都可以。

  「覺明,要是我,淪落成一個跟別人都一樣的黃臉婆,不再有以前吸引你的品質,你是否會厭倦呢?」

  「怎麼問這個?」

  「回答我。」

  「這個,誠實地說,會吧。」

  「我以前有個夢想,想周遊世界。我想去實現它。」

  「可是我怎麼辦?」他含糊地說。他這樣說的時候,分明是愛我的。

  「想我的時候,我就回來。」我這樣說的時候,分明也是愛他的。

  他把下頜靠在我髮絲間,柔柔地叫我:「錦年,錦年……」

  「恩。恩……」我一遍遍回應他。

  「因為你對我隱瞞,我也不想向你完全展開。」

  「我明白。」

  「你說,我們兩人維持著一個傾斜的弧度。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其實想保留,是因為尚有牽掛。隔一陣,對我們不是壞事。」

  「你想去哪裡呢?」

  「英國。」

  ……

  我開始行動。聯繫學校、學習語言。覺明沒有阻止,但應該有矛盾。他平時很少抽煙,只要抽,必是到了心亂如麻、難以抉擇的時候。可那些天,他一天一包的量。

  婆婆聞訊,趕過來勸,「好好的,怎麼要出去?」婆婆的表情與語氣一反往常的嚴肅。

  我說,想趁年輕,出去走走。

  婆婆說,你是為阿盼吧……覺明的確對不起你。不過,話說回來,你也不好,結婚那天,你缺席,後來,也是你扔下他,半年不歸。你怎麼可以指望把丈夫扔半年不出一點事呢。其實,你和阿盼,我們大人當時更屬意阿盼,你們婚後分居,我們也跟覺明商量著是否離婚,畢竟,你們也沒走正式的儀式。他當初說不能就這麼放過你,可我知道,他是放不下你。現在好端端的,你又說走就走。縱使不考慮我們老人家要孫子的想法,也得為他考慮考慮啊。他人在盛年,工作又辛苦。不是我說句不中聽的話,你要出去,未若先離了吧。彼此也都沒束縛。

  我沒語。半晌說:聽覺明的。

  婆婆砰地站起來,是真的生了氣,「你也真上套了,我看我兒子的確沒有必要這樣待你。」

  我走前,並沒有辦離婚。

  我沒想,覺明也不想。

  我們難分難舍,又各有心病。難以言說。只有離開。

  我簽下後,顧盼給我打電話,將陳勉的地址告訴我。為了得到覺明,她真是用足了心思。不惜在茫茫人海覓出一個與她不相干人的蹤影,只為了制衡我。比起她對覺明的上心,我真的遠遠甩在後面。可感情可以這樣步步為營嗎?

  我從來就是一團混沌,也從來收拾不乾淨自己。跟覺明散步的時候覺得好,床上打鬧的時候覺得好,在陽臺上彼此靜靜擁著也好。只是好。沒有想過,天長地久或別的。

  我記下顧盼提供的地址。我不一定會去見陳勉,即便見,我想也只是遠遠一眼,看看他好不好,決不進入他私生活的半徑。我出去,本質上與陳勉無關,我一直是個蠢蠢欲動的人,細流般的平靜不足以吸引我。

  顧盼說:「你放心,雖然沒簽協議,我仍會履行部分承諾。其實陳勉的地址我是從安安那裡套到的口風。我一點都不看好安安跟陳先生。你有沒有覺得他們兄妹倆,都有點不切實際?腳在塵寰,心在雲端。」

  其實不只他們倆,好多人都這樣。生活永遠在別處。

  顧盼還說:「我爸爸決定跟暢意進行全方位的合作,在技術、業務、行銷上結成統一戰線。……錦年,你聽不出來內在的意義嗎?覺明此前被朗恩壓制,全線萎靡,現在正好重振旗鼓。」

  這大概也是覺明願意放我走的緣故吧。顧盼的父親不會做沒好處的事,肯定是嗅到了其中的光明意味。

  我離開南京那日,逢著覺明跟顧盼父親的公司簽約。他沒法送我。但是他也說過,並不打算送。

  我到北京,翌日由安安送至首都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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