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要有多勇敢,才能念念不忘 | 上頁 下頁
四十六


  他發火了,把我轉過身,「我知道對你來說無所謂,我不過是你一個用舊了的玩偶。你有餘暇,瞥一眼,再把玩下;沒有,扔一邊去,沒關係,反正還有更好的。可是,可是你對我來說,卻是全部。」

  我默默看他。他在我過於平靜的面顏中嗅出了恐慌,激烈道:「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我知道我不能這樣。但我能怎樣?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推開我,我摔在地上,仰頭看他。

  他說:「你媽媽給我電話,我斷然決絕了,我對自己說不能去,被你作賤過的心要徹底地爛掉,你不值得我這樣去愛,你是個騙子,就算不是,你不過小孩心性,玩著自己的青春,我是偶然掉進你生命的風景,如果我不進,也有別人,大把大把,我從來不是什麼必然,從來不該心存期待,你怎麼可能屬於我?我真蠢。我這會真看不起我自己,就這麼下作嗎?就為了親那麼幾口?值得嗎?不值得……」

  被林子浸潤過的陽光帶著灰紫色的暗影,他的面目在我面前越來越遙遠。我重重點頭,幾乎是笑著說:「我也一樣,看不起我自己。你別來打擾我好嗎?我就是那樣一個愛慕虛榮、朝秦暮楚的人。你早點清醒,看清楚:你眼前的人,是世界上最無恥的人。別親我啊,別那麼用力,真的不值得。」我用手背擋住嘴。迅速爬起來,朝另一個方向奔跑。

  跑了好久,我轉身望向來路:夕色沉澱進林子,他的影子已經模糊。

  那一刻,我的眼淚肆虐噴薄。我覺得委屈。也就在我覺得委屈的這一刻,我驚竦地發覺,我愛上了他。

  誠如他所言,以前我對他的情感包含太多雜質,很大程度屬於青春的騷動與叛逆,但是現在,在知道我們擁有消泯不了的血緣後,在無情地傷害他之後,在日復一日的愧疚與自我折磨中,他反而佔據了我的心。

  回到旅館,陳勉和媽媽在說話。輕言細語,一副體貼入微的樣子。他已在職場混了這許多年,早就修煉出將情緒收放自如的功夫。我自問不能。直接把自己關進另一間房。

  晚些的時候,媽媽哐哐敲門,叫吃飯。

  我不餓。我回給她。

  媽媽咕噥罵我。然後就聽得陳勉說:別管了,餓她三頓,你看她吃還是不吃。

  我憤憤想,我偏要把自己餓死。

  可是,我顯然沒骨氣,挨到後半夜,就已餓得前胸搭後背,猶豫了一陣,我看看身邊酣睡的媽媽,悄悄起身,準備溜到廚房找些殘羹冷炙。

  萬料不到宿在另一間的陳勉還未睡,點了個檯燈,曲著身臥在沙發上看書。我錯愕後正要後退關門,他發話了:廚房有粥。溫的。眼睛沒抬,語氣舒緩,好像跟我沒什麼彆扭。我也不好再使小性子,去廚房,果然聞到米粥的清香,揭開鍋蓋,還有縷縷熱氣,讓我不禁想,陳勉是隔一段時間就用小火煨著,以便我隨時能喝上熱粥。心猝然湧起熱浪,感傷如碗上的熱氣氤氳。

  回過神的時候,發現陳勉就在我身後。

  我不言不語又扒了幾口,隨後放下碗,低頭說:謝謝!

  我側身要走,他擋住了去路。

  我抬頭。他接受我的目光。在午夜的寂靜中我們相顧無言。卻分明多了些情感性的東西。

  良久,窗外傳來尖利的刹車聲,我陡然驚醒,說:我總是要走的。

  我總是要走的。陳勉曾經也對我說過。像一陣風,呼嘯而過。我們所在的地方不是起點,也不是終點。我們都只在途中。

  陳勉哂笑,說,「我有個事,想聽你的意見。」

  「我想離開暢意。」他頓下來。

  「為什麼?」

  「我沒有辦法心平氣和地面對我老闆。」

  「其實……」

  「我跟他在一起,會想那說話的嘴也曾經熱吻過你,那揮動的手也會把你抱在懷裡……」

  「去哪?」

  「朗恩。」

  「朗恩?它不是暢意最大的競爭對手?」

  「恩。照理我不應該。他對我不薄,但是,做什麼事還不都得為自己考慮?朗恩給我的位子和薪酬都高。女人不是頂在意這兩樣東西嗎?權力和錢,我以前的女朋友就是為了這個離開了我。」

  我被諷了下。良久,道:「你既已決定,我能干涉你什麼?」

  「你自然可以干涉我,只要你覺得你有干涉的權力……」他從高處凝望我。目光有一絲期待的亮。

  「……抱歉。」我經過他。走得倉促,擦過桌椅,發出叮玲哐啷的聲音。媽媽在夢中咳嗽。

  18、誰單純?

  陳勉的辭職在暢意引起了極大的震動。

  這兩年,出於對他能力的首肯,沈覺明已經把部分一線的客戶交到了他手裡。如果他去朗恩,很有可能會把這些大客戶帶走,給暢意造成的損失將不可估量。

  那些日子,沈覺明一直在周旋、挽留。可是,因為陳勉入公司後,沒有簽過「保密協議」和「競業限制協議」,所以沈覺明沒有實質性的籌碼,提職加薪,對一個去意已決的人來說,也沒多大誘惑。剩下的只有良心的審判,可是良心是為有良心的人準備的。做這一行,爾虞我詐見多了,良心這兩個字說出來,會叫人笑掉大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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